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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德利老人是我在向阳村的房东,其实他就比我大五六岁,但在偏僻乡村,若干年前就应该称老人、邹老先生。
一天下午我接到他儿子从深圳打来电话,说邹德利老人去世了。这让我很吃惊,印象中他身体不错,身材中等不胖不瘦,不像其他老人都骑电瓶车,他还驾驶一辆大摩托,每天骑出骑进家门两趟四回,生活完全自理。我突然想起前些天给他挂去电话,提示音为“……已关机”,以为他换了卡号或临时关机,本来也就是问候一下,也就算了。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他再不能接电话了。
之前我知道他有基础病,但并不太严重,没想到说走就走了。我说过能够顺利租下他家老屋,是因为一位在龙颈电站附近开过理发店的当地女子向他证明,这人(老秦)是个好人。一个外地口音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大掌山下最小村子,会让村民格外警惕,又说想租房子,租了干嘛?吸食或售卖白粉?那位女子那天正巧在他家。
我看上他家老屋,是老屋小门前面,有一个面积比篮球场还大的晒谷坪,其它老屋没开此门,除宗祠外,正门皆在里头。水泥铺就的晒谷坪挨着一个大池塘,池外是一片橘林,远处山峦起伏,山外不远即平原,就是揭阳榕城区。屋后就更吸引我了,近处有茂竹修林,上了依山(人民公社时期修)渠道走百余步便可步入一幽深小峡谷,顺峡谷曲曲折折蛇行约1500米便行到水穷处,水穷处是悬崖,可以坐看云起。崖上群山拔地而起,层峦叠嶂相拥C位者,大掌山也,绝对高度远高于我登过的太行山顶。我是几天前从电站职工宿舍出发骑行,村前村后“侦察”游历过了,心中敲打确定此村堪称中国“最美小山村”,便想着要租套老房子住下,替换掉电站家属院已住了若干年的一套宿舍。
我在电站职工宿舍楼有一套房子,也是机缘凑巧。亲家祖籍揭西灰寨乡,他父亲早年加入共产党游击队,长期在五经富、灰寨这一带活动,说起来老红军林川还是其父的领导,与参加过“青抗先”的潘先生,也续得上一段“战友”关系。亲家翁与弟弟等人,文革后期回老家揭西乡下,也就是在这一带当知青,对此地有感情,也喜欢这儿的山青水秀,在老知青朋友热情邀请下,租下并自费装修了一套房子,周末去度假。一个时期后,便不打算再去,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去了先参观龙颈水库与电站,觉得就是古田电站的缩小版,不仅感觉亲切,更想着水库好钓鱼,便每周课上完,在校门口搭去往揭西途径五经富镇的班车,雷打不动,过起了“钓叟”日子,还曾在老屋门上贴过这样的春联:好山好水好人家,宜耕宜读宜钓叟。横批:最美山村!有的学期周一周二没课,那就周二下午返校,每周“西装革履”与“葛麻蓑笠”两世界切来换去,余心畅快。要不怎么说教授(不宜有赚名或赚钱的兼职)是个“自私”又有趣的职业?有学生还专程跑到这大山里来探诊,想知道秦老师为什么喜欢这儿。
我钓鱼是用三两根挂铃铛的甩竿,半天铃声不响也不着急,最好一天就钓两条(上下午各一条),可以不分心读书刊,或批阅学生作业与论文,也常常在树枝上挂一个微型多媒体收音机,用U盘收听我此前办公室电脑下载的英语音频节目。我对人文历史宗教地理体育社会戏剧音乐……都有兴趣,我消磨时间也努力蹭点“听英语”的能力(听个大概)。钓到的鱼除了自己吃,多出的送给邻居分享。水库水深水冷水洁净,鱼生长周期慢,味道好极了,哪怕钓到一条市场上最不值钱的罗非鱼,也是肉白肉嫩肉甜,个体两斤左右品质最佳,鲤鱼通常块头更大味道更美妙。所以鱼好不好不在品种在生长环境。我常将鱼获放入煮的半熟大米饭上直接(电饭)煲,食用时散些许盐末,任何调料也不放,省时且味道好,不觉得有腥味。
几年后电站来了新厂长,闻说有住房困难职工,要审核并重新安排职工宿舍,余主动腾退乃明智之举,但已经爱上了这一带妩媚青山绿水,才有了开篇说的骑行去寻找……
邹德利老人的村子背靠大山面向东方,有个官方名“向阳村”,当地人称“埔仔围”,即依山同姓族人小围屋也。改革开放,一些村民外出闯荡做生意现已定居城镇,老屋大都闲置,只有祭祖时回来打理一下。全村常年住户,不包括我,就四家,有未成年孩子的家庭,仅两家,全姓邹。且自认是状元邹应龙的后人,有的家庭堂屋挂着邹应龙宋朝官服像。邹应龙家乡与老秦还扯得上很深“缘份”,网查:“邹应龙(1173年—1245年),汉族,又作应隆,字景初,泰宁城关水南街人。南宋官员。官拜端明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宰相也)。”今泰宁城外某“名山”,也有他的专属“读书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翻山越岭去那儿读书。
据说邹德利本地开枝先祖是元朝迁来,故这一带邹姓人家很多,其他邹姓为主的自然村人口都要多的多,彼此都有或近或远血缘关系。邹德利年轻时很能干,是村里最早另建二层马赛克贴墙新屋的“先富户”,靠分田到户种柑橘赚了第一小桶“金”。但近二十余年日子可谓“多灾多难”。先是在深圳布吉开“士多”店的大儿子突发急症去世,留下妻儿勉强维持。之后老伴又患上阿尔滋海默症,最初几年全靠他一人在村里照顾。有村民说是因儿子早逝悲哀过度,痴呆病是哭出来的。
邹德利老人还有一个小儿子,也早已成家,现也在深圳做生意,有房有车,为生计计,不可能回来照顾母亲。我租下邹家老屋时,他雇了一个帮手,就是那位开过乡村理发店的女子。那女子中午丧偶,靠开理发店独立将三个儿子养到可以外出打工赚钱的年纪。她知道我是大学老师,什么事都坦率告诉我。她开理发店,生意很好,但总有人时不时会调戏她,也有丧偶但家境不错者很认真说要娶她,但她也是个聪明人,她可不愿去给一个老男人当贴身保姆,她的儿子现已独立,能赚钱,虽皆未成家,但至少无需她操太多心,对未来她充满希望与信心。所以她愿意以象征性(每月1000多元)的收入,吃住在邹德利老人家,帮助照顾他老婆。
因为那天她正在邹家,她的话,邹德利老人当然绝对相信。聊起租金事,老人说原先的“租客”每月给他 150 元,我开心极了,说那我每月给你200,提前一年集中付款,我现在就给你 2400 块,以后住不住住多久,都不要你退钱。我这么一说,老人也很开心,当即就去收拾旧屋。帮我联系装修人员,算下来我仅花了1000 多元,就为卧室与四个小窗(含搁楼一个)装了铝框纱窗与金属沙窗门。并布好电路,粉刷了卧室。还为我联系了一辆六轮卡车,100 元运费,将电站家属楼我需要的物品(亲家置办的)拉过来,“温馨之家”直线挪个八百米(车道二公里),三天即入住,开启新的名符其实山野乡村生活……
后来那位女子告诉我,老人的老屋之前是免费给租他家地种柑的一位外村何姓一家居住。后两人产生了一点小矛盾,彼此心里不痛快,老何便在柑园里自建了一处简易平房,不住这老屋,正好腾出来老秦入住。
邹德利的老伴二年前也走了,与我电话联系的那个小儿子,估计从今往后,最多也就是清明祭祖会带家人回一趟埔仔围,“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二年前老人的老伴去世,说起来也是邹老先生的解脱。照顾一个只会张嘴咽下食物,生命体征的全部“运行”都靠身边人维持,普通人如你和我,想一想都会“不寒而栗”。他老伴最后近一年时间,连嘴都不张开,是他用汤勺撬开,将牛奶灌进去。
老伴终于走了,俩口子就俩儿子,这在当地算少子家庭。守寡的大儿媳接过丈夫的生意,在深圳做的也是越来越好,小士多成了正规超市,邹德利也有了可爱的重孙子。潮汕女子勤劳吃苦的天分,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小儿子也是有儿有女有房有车有事业,都希望接老人去深圳养老。但他还是恋着这个小山村,不想离开,儿孙们一年难得回来一次,那是他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那他平日里怎么打发时间呢?妻子没患病时也种菜,可能也打点零工,闲暇之余到临近省道的大寮村(行政村治所)打麻将,赌资也就意思意思,据在他家帮工的那位女子说他赢多输少。他将菜地留给我,因为我并不常年住在村里,勉强种了一季,就不种了,如今已是荒草萋萋无鹦鹉之洲。
他的小儿子平时独自回来探望父母的时候多一些,与我也熟悉。他给我挂电话,是顺便问我是否还要租住那套老房子,他父亲生前将老屋分给了他。很显然,附近的二层“新楼”分给了大儿子的未亡人(也许会对小儿子一家作其他补偿,否则这样分家,肯定不合理不合情)。
说实话,我在那一带乡间住的时间够久了,也写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应该说再见了。老伴身体也不好,“免疫力”很差,终于被我说服,不再坚守在已年过不惑宝贝女儿家,那我就更没有理由到乡下去做“渔樵”去“遗世而独立”了。
正好老伴的几位熟人想到乡间一游,老伴建议到那一带去,捎带上我去把老屋钥匙退了。昨天上午我搭顺风车,下午去了揭西的向阳村,取走一些个人用品。他人可以利用的东西,如家电(空调冰箱彩电等一应俱全)、家具、厨具、锅碗瓢盆等等,通通留给房东的家人(委托他人转交)。说过我的博士硕士学士正高副高中级与获奖……证书,去年就发现霉烂并丢弃了,反正再也用不着(申请补发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估计女儿外孙也不想要这些玩意做个念想。我那个不知藏在哪旮旯,面积比火柴盒略大的退伍军人证,可能外孙有兴趣。我将墙上贴的代表厦大出战演讲比赛个人二等奖大奖状,还有个人及与先生、学生合影照片等等,有些已漫漶模糊,还是通通揭下打包,带回了汕头东海岸。
昨天下午与村民告别时,我才知道,邹德利老人是一个月前,骑车在村道出口拐弯处,与一辆直行于省道的卡车相撞,伤重不治。这就更让我唏嘘,那个出入口我平日骑自行车若要横穿,也是万分小心,左瞻右顾,确保安全距离内没有机动车,才敢穿越。骑了大半辈子摩托的邹德利老人,在本应享受最美好“夕阳红”的时刻,生命戛然而止,怎不叫我不叹息!
有一个30秒视频,是我去到向阳村之前,在邻近的梅州丰顺汤坑(县治所,汤即温泉,汤成坑,热泉多也)某泳池的片段“英姿”,有同学认为7 旬秦翁尚能像模像样蝶泳,不吝赞美。其实那是我的返程,已体力不支慢了下来,是一位从未摄像过的成熟成年女士拍的,老伴看过后说,如果她来拍,会拍的更好!我说那好啊,下回你来拍,我再发群里,那就更“震撼”啦,想不到秦老爹的杨柳细腰上次还有所保留……
这是玩笑话,我的健康状态很一般,就是该发福的时候因胃疾没发,身高 1.72米,身体净重48公斤53年基本不变,最多在几克几两间变化,虽盼着能增重几公斤却一直不能实现,但确实身体的柔弱(韧)性比较好,个别动作易为也。昨天读到“婚纱女王”王薇薇的故事,她至今已推出超过60个时装系列,创下过一套婚纱攀值一部豪车的性价比,的确让人“怀疑人生”。据说,每当感到迷茫的时候,她便会重温自己的初心,即“知识、智慧、耐性、关爱,每个人每一天都在学习成长。所以,我觉得不应该被年龄所限,年龄歧视是过时的,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文章还说王薇薇在40岁时才找到真正热爱的事业,即婚纱设计。今年75 岁,还在规划明天。一般人要像她这样出名很难,但40岁,甚至70岁找到真正热爱的事业,并干出点名堂的应该不少。“干活干活,越干越活!”这是广东原私立华联学院创始人侯校长的原话,他也是奔百年之人,吾辈楷模也!
城市道路拥堵,乃家常便饭,潇洒走高速,选择哪一个出口回家,是个问题。
前天一行5人从揭阳方向回汕头,下高速有多个路口,最近的叫月浦,若去到东海岸,等于从西到东穿过整个市区。远一点的叫泰山(路),下了高速不远即到东海岸。同行一位女士建议从月浦下,途径龙湖区政府附近她下车,顺便将自己的爱车(前日因故停放此处)开回家。老伴闻说吃了一惊,但碍于面子,没有表示反对,车子便下了月浦收费站。此后便是一路红灯,走走停停,游起了车河。有时遇上前车急刹或侧方车子突然变道等等,车上几人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议论的话题全与眼前景有关。
老秦职业病又犯了,当同行几人都在“痛恨”前车操作“不端”,我说大家把前面开车的当成自己的女儿好了。车时不时停下,我说今晚城里的月亮真圆,同行者伸出脖子一看,纷纷赞叹,说今天的月亮真漂亮,想起明日就是腊月十五,便讨论过春节前大家再开车出去游玩一次,温泉水池游泳是重头戏,吃当地现宰牛肉火锅是必搭。车上一位女士还在向我请教泳姿问题。
提议从月浦下高速的女士目的地终于到了,她下了车。下车之前也是一再后悔,耽误了大家,早知如此,应该先回家,次日打车去取回车子。她解释说是昨晚参加宴请,喝了酒,朋友送她回家,自己的车子便留在了酒店附近。老伴这时才说,自己最近有两次开车回东海岸,也是因某个原因从月浦下高速,结果一个样,路上多耗一个小时。其实人人都有体会,在街道上拥堵一小时与在高速公路上兜风疾驰一小时,那种感觉与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我卖起了“秦瓜”。说今天这件事也是好事,如果多数人坚持从泰山路口下高速,那位女士心里会有些不痛快,觉得本可以顺道将自己的车子开回家,却不能如愿。有此遭罪,她会觉得欠了车上另外四人一笔人情债,迟早她是要还的。我这么一说,老伴与另一对夫妻心情也好了不少,都笑了。
生活就是这样,同一件事,看你从哪个方面去思考,结论与心情会截然相反。最初老伴不会用手机购物,很看不惯女儿女婿天天买买买,年轻人的理由理直气壮,不外乎便宜、有赠品、可退货三件套(三件套故事多,打个埋伏)。如今老伴喜欢看小视频,也渐渐地习惯了下单购物,太贵的不买,尽买便宜货,最看不惯家中有多余杂物的她,如今乐在其中矣。为了一件十几二十元的货,不满意就退货,折腾半天,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我说让我花那些时间去退货,再贴我几十块钱我也不干,我的“劳动力”一小时怎么也值一百块人民币吧。
其实呢,就算消费者购买的都是货真价实好东西,但商家的促销方式会让人上瘾且习惯于超前超高消费,最后吃亏的还是普罗大众与可怜的地球生态。
我举个例子,面巾纸不会变质,多买有优惠,可以一次性多多买。但家中囤的多了,就一定会形成滥用习惯,擦嘴巴的卫生面巾纸成了随手一抽的抹布擦桌布擦脚布擦地布擦xx纸……大米多买几袋也优惠,吃到最后一袋,里头爬满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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