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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正愁找什么借口写这篇文章,但忽然意识到,明天就是世界读书日,所以终于找到一个好理由,宣传一下自己的书,《细胞史记:造物的神奇》。
最近读到陈丹青一句话,深有感触:“书的时代,正像一个大船慢慢离开我们”。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就我而言,这句话营造出一种特别无奈的情境。大船就像承载了我们诸多记忆的一个载体,它庞大而又肃穆,曾经一直都在岸边,让人觉得不会远离;但事实上船从来都是萧索孤寂的,让人内心深处觉得它终将退却,却不愿也不敢承认。
在今天,书不也有和船一样的意象吗?在智能手机出现后不到20年,书已经很大程度上从人们的眼前和心底隐去了。人们看不到这种趋势逆转的可能性,而只觉察到书将以更大速度远离的真实性。我们难道只能向身后张望,然后喃喃自语“孤帆远影碧空尽,未见长江天际流”吗?
但这种担心是真的吗?书真的在远离我们吗?我想,书可能是一艘船,但它的锚却始终扎在岸边,不会走远。我有充足的理由,而这种理由来自生命、细胞本身。
基思·斯坦诺维奇在《机器人叛乱》这本书提到,我们人类其实具有两种应对自然的系统,系统1是快速的自发式系统,系统2则是缓慢的分析式系统。
系统1包括面孔识别、远近距离判断、嗜好甜食、听到背后突发声响立刻回头等。系统1是由基因编码的,即使经过了很多世代,也不会被清零。
系统2包括计算37×24、数理证明、事务规划、复盘成败得失等。系统2是由神经网络在后天环境中、基于神经可塑性重新建构的,无论达到了多么高水准与优雅度,只要经过一代的基因重组(有性生殖),就会被重新洗牌。所以爱因斯坦的孩子不会自发掌握相对论。
系统1的功能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通过系统2的方式获得。例如《最强大脑》中的水哥,在类似面孔识别的能力上特别突出,能识别520杯同质同源的水的微细差别。但水哥的能力恐怕也不会遗传给自己的子女,它依然是由可塑的神经网络成就的。
系统2的功能却不大可能像系统1一样,被基因编码。爱德华·威尔逊在《基因、心灵与文化——协同进化的过程》中提到,如果将系统2的内容(例如37×24、微积分等)编码进基因组,那么我们人类的30亿个碱基对组成的DNA远远不足以完成任务。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书籍应运而生,成为人类第一个具有鲁棒性的对抗经验清零的装置。口耳相传的神话也有这种力量,如荷马史诗、印度的《摩诃婆罗多(MahabharaIa)》。但这些依赖人们的口耳的内容不够稳定。书籍则不一样,一经诞生,就成为一种革命性的力量。
书籍承载了人类的系统2。有了书籍,人们会记住如何计算37×24、会证明勾股定理,会计划宏大事物,会复盘历史成败得失。
书籍也能揭示人们以前未曾深刻认识的系统1。各种微妙的情感、复杂的隐喻、长久的牵挂、无奈的乡愁,种种人们感而未发的情愫,都能通过书籍流传后世。当我们今天读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谁不会被引发豪情呢?当我们看到“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谁不会被牵动追忆呢?
在书籍之后,人们发明了影与音,如广播、电视、电影。书籍的不可替代性在于它是我们的系统2的外部化。影音媒介都广泛应用了系统1的某些元素,如华丽的色彩、柔靡的声音,这些事物在进化中被我们写进了基因组。但是系统2的系统性分析从未进入我们的遗传信息,只能经由书籍承载。系统2中的哲学、科学、数学、宗教、人文等,从来都主要由书籍呈现。甚至文学、诗歌等等,也远不能被影音替代。
在书的大船和我们立身之地之间,现在有了数不清的其他选择,如手机、电脑等等;但书的大船永远也不会独自飘走。
碳基生命除了依赖碳基的食物,还依赖碳基的书本。
书籍永远也不会被替代,只要碳基生命还是主宰。
我有时在想,人是三维的书,而书是二维的人。
愿我们都多读书。
差点忘了给我的书做广告啦!我的《细胞史记:造物的神奇》获得第20届文津图书科普类提名图书(第二十届文津图书科普类提名图书)。
我曾在历届提名图书中看到很多我喜欢的书的名字,如李硕的《翦商》、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穆克吉的《癌症传》、格雷克的《信息简史》、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吴军的《数学之美》。能忝列这些名家名著之中,我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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