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汤应武君

　　应武，一年前，我有过去香港的计划，行程中，包括到广州看看你。向在广东工作的学生要了你的电话号码，但香港之行因故放弃。五月，在山东大学参加人权会议，突然接到广东学生的短信，告之你已辞世，有点不敢相信。现在想来，想见你的动念大概是冥冥中的提示，而我却忽略了。

　　你过世后，我没去告别，也没送花圈，久不在你的交往圈里，现在露脸有些突兀，也不方便。但没点表示心里不安、不甘。今天是你过世后的第一个清明，特别的日子里，放下日常琐事，陪陪你这个老朋友，叙叙旧。

　　应武，至今清晰地记得你的容貌，眼睛不大，脸挺圆，和你性格一样，温和，没棱角。你一开口就能听出你的湖南口音，称湖南为福南，把删除叫酸除。笑起来是浅笑，从没见开怀大笑，生气时眉头紧锁，不会大呼小叫，没见你哭过，倒是见过你女友张翔被你惹哭，这时你便惴惴不安。

　　我们俩儿多少有些缘份，你刚工作就成为我的筒子楼里的室友。那时，张翔大学还没毕业，周末来小聚，你就忙活做饭做菜，款待你的心中女神。我有个煤油炉，你借用做饭，我借机蹭饭。你们是湖南人，我有口福，借光品尝了一段湖南菜。你的殷勤周到、张翔的甜美柔和与那美味，如今成了虽远犹近的老照片。

　　你这家伙天资聪颖。你学习累了，邀我下围棋。你本来不会的，可是我略告诉一二后，你竟很快就让我招架不住，每每阴谋得逞时，拿下我的棋子，不忘得意一笑，让人心生恼怒。

　　你虽然性格温和，但并不一味忍让。记得刚工作不久，你的一篇论文的观点和内容被一位长者大段引用，你既不是忍气吞声，也没大吵大闹，而是奔走于各部门之间，讲清原委，维护权益。终于对方承认过错，向你道歉。你那一脸的严肃，不屈服的神情至今历历在目。

　　你事业发展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你在教学和研究上不惜花心血。曾经的室友中，你最勤奋。每每在老式的绿玻璃罩的台灯下，读书写作。长长的绿格稿纸上留下你工整的字迹。你曾邀请听课的学员到家做客。虽然讲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这样的交流肯定有益于讲课效果。

　　你后来做了领导的秘书，再后来去了广东。我们在广州见过一次的，这时你离京后我们唯一一次相见。当时你在广州市委宣传部工作，我在广东出差。给宣传部办公室打电话，并留下自己联络方式。不久，你就打电话过来，约时间相见。便餐过后，我们两个爬了白云山，边走边聊。

　　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不慌不忙，不温不火。你坦诚地说，担任领导职务后，组织上会给予适当照顾的，比如夫人的工作就安排得很好。自己则小心用权。来广州后，老家时常有人来，你既不愿冷落家乡人，也不愿利用特权，往往是请吃个饭，帮找个住的地方。部里的工作你出力不少，办了个广州大讲堂，只要有时间，你就会到场。给我印像最深的是你下面的一番话。你说，中国社会有自己的长处。曾有个外商要选择投资地点，来广东考察，到了后对交通、水电等提出不少要求，然后转到别处，过些日子回来，惊讶地发现，他所要求的已经一一兑现，于是拍板在这里投资。你以为，中国的土地政策、高效政府等在这里起到了积极作用。这样的见识是从实践中得来的，当时对我触动不小。

　　后来没再和你联系，不是不挂念老朋友，只是不便打扰。

　　你是在给岳父办丧事时，因过度劳碌、悲伤引发心脏病走的。这样的辞世方式很特别，虽然特别，却符合你汤应武。你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靠着自己的努力步步前行，你努力做一个好教师、好丈夫、好部下、好领导，好子女、好家长。有时，不同角色间是冲突的，难以顾全。你只好委屈自己，让自己多受些累。在山东的会上，在向李君如副校长核实这一消息时，他说你办报社经营压力很大，我想，除了这以外，行政管理的担子也一定很重。

　　你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那里应该没有丝竹乱耳，也不再案牍劳形。该歇歇了。

　　清明节，父亲生病，我在病房陪护。应武，我忍不住想起你，祝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