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堂课
今天我的博士生为了下周的博士答辩做了一次rehearsal 。课题组全体成员参加。还算成功,不足的地方是学生太紧张,全程没敢看下面的观众一眼,有时可能也会假装往下面扫一眼,我敢确定他没敢和任何一个眼神进行交流。这就跟新人学开车,在并道的时候,按教练的指令要求回头观察后面和右边的车,因为紧张,头是回了,只是象征性地回了一下,其实啥也没看到。
说起登台演讲或给学生上课,我从小就有复杂的感情。因为父母都是中学老师,有时候我挺佩服他们的,能一下在课堂上抑扬顿挫地讲45分钟,中间还能讲几个笑话把同学们逗地哈哈大笑。但老实说我很讨厌父母做老师。那个年代老师的工资待遇很低,家里孩子们多,他们的那点工资让全家的生活很拮据。父亲也经常自嘲:一僧二道三官四吏五医六工七猎八娼九儒十丐。于是我从小就立志,长大了绝不要当老师。
然而天不遂人愿,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稀里糊涂地读了研究生,博士,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名大学教师。我其实挺忐忑的,因为开始我非常讨厌给学生上课,甚至在一群人面前讲话我都很难为情。彼时,我向父亲求教。父亲说,咱们家从你爷爷那辈开始就是老师,咱们家可以说是教育世家,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没从事教育行业,我希望你能继承咱们家的传统,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老师。父亲对教师这个职业的态度转变还是让我有些意外。后来从他给我传送教学经验的热情,我能体会到他其实在鼓励我。
闲言少絮,我第一次给学生上课是讲弹性力学,第一节课大教室里坐满了一百多大鼻子蓝眼睛五颜六色的老外学生,我操着自以为正宗伦敦音的中国式英文开始了我的第一堂课。我敢保证整堂课我没敢看或没来得及看下面学生一眼,更别说眼神交流了。全程在按照前一天晚上准备一宿的课件讲,当时觉着每个细节都准备地胸有成竹,万无一失,但一旦登上讲台,脑子经常短路。还好,第一节课,学生们还是很宽容的,没有太欺负我这个青年教师。我清楚地记得一个金发碧眼的学生下课跟我说了一句 Thank you.我也赶紧说了一句 Thank you.
我把我给学生讲课的这段经历讲给我现在的博士生。其实演讲也好讲课也好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但这里面最关键的并不是你的语言(当然表达能力强是如虎添翼),而是你对你讲的内容真地懂,学生来上课不是来看你表演的,而是来学干货的。我记得十几年前我们系请来一位国内的教授来访问,他自告奋勇要给本科生讲讲土力学的本构理论。老师说,当时这位教授的英文表达也不够好,一着急英文里就冒出一两句中文口头语,但这并不妨碍那些老外学生都喜欢他,因为他对讲的内容非常懂,再加上他肢体语言丰富,非常自信,哪怕当时英文没那么好,也是非常受学生欢迎。
十几年过去了,当今天自己非常享受给学生上课,非常享受上课时和学生互动的临场发挥,非常满意自己的控场能力的时候,也会经常想起人生的第一堂课,都是难忘的。那是一种痛,一种无法挥去的痛,这种痛叫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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