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饭
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们一帮小伙伴儿在我们家门口那棵大香椿树下玩弹玻璃球。弹玻璃球这项游戏,我是很准的,不说指哪打哪也差不多,一两米的距离,根据牛顿第二定律,尤其是第三定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我的球死死地把别的小伙伴将要如洞的球撞飞,而我的球牢牢地定在他的球原来的位置。后来,长大了接触到了高尔夫球,在我看来,弹玻璃球比打高尔夫的技术难度更高,这是后话。彼时,正在我得意的时候,邻居家的三哥端着碗出来边吃饭边看热闹。我这才意识到晚饭的时间到了。
三哥家的条件好,他爸爸在县里肉食厂工作,他家经常炖猪蹄,红红的样子,应该很好吃。彼时三哥不紧不慢地吹着他碗里的一个大猪蹄,应该不是在炫耀。我们这些小伙伴目不斜视,专注着自己的玻璃球,决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馋的样子。这时候,大人们开始喊自家孩子吃饭了,嗓门大的半庄都能听到。有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妈妈的喊声就像下了个台阶一样,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回家了。还没有听到自己妈妈回家吃饭声音的孩子,略显的有点失落,但还能坚持,一旦听到自己家的喊声,赶紧像下了一个更大的台阶,回家了。香椿树下的那个大石头下只剩下三哥孤单地在啃着他的猪蹄,啃不到一半也就回家了,虽然他妈妈并没有喊他。
那天晚上,我记得妈妈蒸了一大平笹饽饽,饽饽就是蒸饺。韭菜鸡蛋粉条和的馅。爸爸总说妈妈做饭没有创新,总是一个样子,这次,妈妈往饺子馅里加了两个西红柿,切成小碎丁,熟了以后,味道真的很特别,非常好吃。爸爸也非常认可,说这是他的发明,妈妈只是执行者。妈妈笑而不语。夏天,大家吃饭都不在屋子里,而是把饭桌搬到院子里。我们家院子里正中左边有两颗杏树,花季已过,枝繁叶茂,里面结满了累累的果实,不时从上面掉下几个熟透的杏,很快就能捡一碗。妈妈用一个水桶接满压水井里的井不凉水,把杏放到里面冰镇起来,等吃完饺子再吃。我吃饺子的时候,为了显示豪迈,都会光着膀子,妈妈蒸的饽饽,我一顿能吃十多个。吃饺子的时候,除了就着蒜酱,我更爱我们家自己腌的咸菜,鬼子姜。鬼子姜是什么?就是鬼子姜,又脆又爽口,我觉着比腌黄瓜,腌萝卜好吃。为什么叫鬼子姜?可能是这种姜从国外传过来的,具体没时间考证,总之很好吃。庄里我大妈家的大姐日子过得细,经常说他的两个天天馋肉的儿子(其实岁数比我这个舅舅还大):“瓜子就酱油拉活儿的,还不爱吃?想吃啥呀?” 大姐说的瓜子就是鬼子姜。鬼子姜是好吃,这一点我非常同意。
那时的农村,一到晚饭后,大家经常互相串门聊天,要是赶上谁家有好饭,比如饺子,主人都会热情地让客人尝尝。但在我的家乡有一个风俗,那就是只有本家(比如堂兄弟)才可以在串门的时候吃别人家的饭,否则会认为没有教养。这也是刚才我提到的我们这些小伙伴对三哥的猪蹄不敢直视的原因,即使内心里非常馋,因为这个吃猪蹄的三哥并不是我们的本家。而且就算是本家,要被让三次以后才可以尝那么一两个。比如我三妈家的二哥来我家串门,妈妈说:“你二哥尝尝我们家的饺子”!二哥说:“五婶儿,我吃咧”。这是第一让。妈妈说:“吃了,再吃两饺子还能撑着啊”?二哥回答:“我们家也是饺子”。这是第二让。妈妈说:“我们家的饺子是西红柿馅的,你五叔和的馅,特别好吃,尝尝吧。”这是第三让。此后,二哥才会眉开眼笑地尝我们家的饺子,一尝就是好几个,看得我心急。吃完饺子,还不忘从水桶里捞两个大杏吃,都被我牢牢记在心里。
晚饭后,父亲会拿起他心爱的二胡,弹奏一曲他新创作的歌曲 《夜来香》。我们家的窗前真的有一株很大的夜来香花,妈妈种的。一到晚上,满院子都飘着花香。父亲的琴声悠扬婉转,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看看又是一年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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