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伟
学术哲学的邀请——从天龙八部到学术探索的戒定慧三学(三无漏学) 精选
2025-4-12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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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哲学的邀请(72)——从天龙八部中的到学术探索的戒定慧三学(三无漏学)

我的读书兴趣源于父亲的启蒙。童年时最珍贵的礼物莫过于父亲送我的连环画,那些图文并茂的小人书陪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与少年时光。父亲自己就是个书迷,尤其痴迷评书和武侠小说,更乐于将书中故事与我们分享。记得秋收时节,全家在院子里剥玉米,父亲总用绘声绘色的故事吸引我们干活。姐姐们听得入神手下不停,而我常常是第一个撑不住去睡觉的孩子,在昏黄灯光下,父亲的说书声与玉米粒落筐的沙沙声,构成了记忆中最温情的秋夜画面。

记忆中,父亲给我的纸书箱宛如一座微型江湖:繁体竖排的《东汉演义》泛着旧墨香,插图本《白话聊斋》里狐仙在工笔线条间翩跹,《三侠剑》与续篇《棍扫萧金台》的侠气在纸页间激荡。梁羽生笔下《飘香剑雨》的刀光与金庸《天龙八部》的苍茫交替浮现,而同学刘克春借我的路遥《平凡的世界》,又在黄土高原的褶皱里展开另一重人间。小学那年的我痴迷《三侠剑》里那位银枪白马的蒋伯芳,“飞天玉虎”蒋伯芳的英姿至今仍在记忆里腾跃——若说人生初次追星,这位书页间的传奇侠客,当是我懵懂岁月里最耀眼的光。

在我还小的时候,可读的书籍非常有限。随着年龄的增长,每逢赶流河大集,我都会在书摊上挑选一些盗版书来读,这其中就包括了梁羽生的所有作品。同时,《罗兰小语》和刘墉的《萤窗小语》也深深触动了我,它们如同点亮心灵的萤火,给我带来了许多启示。而从同学郑广文那里借来的刘墉三部曲《超越自己》、《创造自己》、《肯定自己》,更是成为了我青年时期的指南针,影响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些书籍陪伴我度过了那段青涩而又美好的时光。

读了这么多书,具体的阅读情景大多已经模糊,唯有金庸《天龙八部》中的一个桥段至今仍然铭记于心。在小说的第十章,吐蕃国师鸠摩智提出以少林七十二绝技来交换天龙寺的六脉神剑剑谱。唯有大理天龙寺那场惊心动魄的武学论辩,如同舍利子般沉淀在意识深处。当吐蕃明王在青铜香炉上幻化出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重绝学时,藏经阁的檀香突然凝固。本因方丈的袈裟在真气激荡中猎猎作响,指尖的颤抖泄露了贪嗔痴三毒,而枯荣大师半枯半荣的面容恰似学术探索的隐喻:那背对众生的半张焦黑面孔,恰似研究者当有的觉悟。焚毁虚妄执念时,真理的轮廓才会在灰烬中显形。鸠摩智的火焰刀劈开的不只是佛前青烟,更劈开了我学术生涯中反复遭遇的迷思:当西方理论如少林绝技般眩目诱人,是否还记得自己的“一阳指”正修炼到第几品境界?

原文如下: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四僧见了鸠摩智献演三门指力,都不禁怦然心动,已知三卷奇书中所载,确是名闻天下的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但是否要将“六脉神剑”的图谱另录副本与之交换,确然大费踌躇。

本因道:“师叔,明王远来,其意甚诚。咱们该当如何应接,请师叔见示。”枯荣大师道:“本因,咱们练功习艺,所为何来?”

本因方丈没料到师叔竟会如此询问,微微一愕,答道:“为的是弘法护国。”枯荣大师道:“外魔来时,要是吾等道浅,不能以佛法点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该用何种功夫?”本因道:“若不得已而出手,当用一阳指。”枯荣大师问道:“你在一阳指上的修为,已到第几品境界?”本因额头出汗,答道:“弟子根钝,又兼未能精进,只修得到第四品,惭愧之极。”枯荣大师再问:“以你所见,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少林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门指法相较,孰优孰劣?”本因道:“指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枯荣大师道:“不错。咱们的一阳指若能练到第一品,那便如何?”本因道:“渊深难测,弟子不敢妄说。”枯荣道:“倘若你再活一百岁,能练到第几品?”本因额上汗水涔涔而下,颤声道:“弟子不知。”枯荣道:“能修到第一品吗?”本因道:“决计不能。”枯荣大师就此不再说话。

本因道:“师叔指点甚是,咱们自己的一阳指尚自修习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学奇技作甚?明王远来辛苦,待敝寺设斋接风。”

佛堂烛火摇曳,鸠摩智以袈裟挟裹的七十二绝技叩击天龙寺山门时,本因方丈眼底泛起涟漪。枯荣大师的诘问如晨钟裂空:“若连贪求外物的妄念都戒不断,何谈定心将一阳指修至化境?”这幕跨越千年的叩问,竟在多年年后我的书案前轰然回响。当学术江湖里“七十二绝技”纷至沓来,多少人能守住枯禅洞中那盏青灯?

博士毕业那年的某个深夜,书页间的六脉神剑与知识管理的脉络突然剑气相通。七十二绝技何尝不是舶来的研究范式?六脉神剑的剑谱又恰似亟待淬炼的本土智慧。十年寒窗里,我渐悟学术修行三重境:戒绝学术追风的妄念,定守范式创新的根基,慧照本土转化的通途。天龙寺的银杏年轮与文献库的编码矩阵,在某个维度上都是修行者丈量世界的量尺。当知识管理的剑气终于穿透研究方法的重重迷雾,方知真正的学术一品境,从来不在追逐七十二绝技的喧嚣里,而在枯守书斋打磨“一阳指”的孤光中。

青灯古卷前,我虽非佛门弟子,却总在学术困顿时想起枯荣大师掌心腾起的火焰。当那册令江湖癫狂的六脉神剑图谱在烈焰中蜷曲成灰,焦痕里竟浮现出知识管理本土化的隐喻。正如佛经中“开悟、顿悟、证悟、彻悟”的次第,学术破壁亦需经历淬火重生的四重境:从初窥西方理论桎梏的惊觉(开悟),到方法论转型刹那的灵光乍现(顿悟),再至构建本土框架时的反复确证(证悟),终在理论体系涅槃时照见澄明(彻悟)。

那些年困守“本土化”迷阵的焦灼,原是未参透天龙寺里那场焚经断妄的禅机。枯荣大师烧毁的不只是剑谱,更是对武学霸权的话语臣服;我们破除的亦非西方理论本身,而是对其不加辨别的学术朝圣。当知识管理的灰烬里逐渐显影出中国式经脉走向,方知真正的学术觉悟,恰在于敢效法枯荣大师那簇焚经火苗:既要燃尽移植理论的盲目,又要在余温中护住文明自觉的星火。

就是因为枯荣大师的这个桥段,有一次和母亲开玩笑,我嬉语到:“妈,我长大要当和尚去。”母亲轻笑:“现在当和尚都要硕士博士。”这句戏言竟在多年后泛起宿命的光泽。当我披上博士袍的刹那,恍觉这袭红黑相间的长衫恰似修行者的袈裟,而学术志业何尝不是另类苦修?

如今在文献经卷中参悟知识管理的禅机,方懂母亲当年话语的深意。蒋伯芳的亮银盘龙棍在理论建构中化作破障的锋芒,秋夜剥玉米的沙沙声沉淀为学术书写的呼吸节律。父亲的武侠宇宙与我的学术星云,终在知识本体的弦上共振出量子纠缠般的辉光。这或许便是枯荣大师偈语“非枯非荣,非假非空”的真谛:当本土化学术经脉在西方范式灰烬中重生时,那些童年听过的江湖夜雨,都成了浇灌理论之树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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