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The US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于2008年开始实施NIH公共获取政策，该政策旨在确保纳税人享有免费获得由NIH资助的研究成果的权利。PubMed Central (PMC)和公共获取政策长期存在的理由就是“纳税人为这些研究提供了经济支持，那么他们也理应免费享有研究成果”。尽管这在某些方面还存在争议，但其基本信条持续影响着政府在科学出版方面的政策。这个理由最近也被搬上了2012年的白宫请愿书，希望有助于说服美国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写进它的公共获取规划书中。最终，奥巴马政府响应了这份请愿书，其中写明：

“……纳税公民理应享有免费获得研究成果的权利……这些研究是在纳税人的资金赞助下完成的。美国公民有权获取在他们的资金支持下完成的研究成果。”

“纳税人可免费获取研究成果”这一理由隐含的报偿是，只要您在美国缴纳了税，就有权免费获取由税款赞助所得出的项目研究成果。相反，若您没有纳税，也就……

去年，我还专门针对这个逻辑写了一篇讽刺文章，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也印证了“任何笑话都蕴含着某个真理”这句话。那时起，就有人指出，英国研究理事会（RCUK）的开放获取政策为纳税人创造了一种单向性的回报方式。《美国信息自由法案》（FOIA）中的文件也显示，如何回报纳税人对于NIH来说一直是个敏感话题，而且至今尚未得到妥善解决。

NIH的应对措施开始于2012年1月。虽然并未出示具有煽动倾向的邮件，但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NLM）和生物技术信息中心（NCBI）所写的邮件中，似乎都在担忧公共获取政策并不一定有利。

2012年1月18日上午12:24，NIH的员工丹尼斯·本森（Dennis Benson）向大卫·李普曼（David Lipman）、埃德·西奎拉（Ed Sequeira）和埃里克·塞耶斯（Eric Sayers）（三人也均为NIH工作人员）写了一封邮件——该邮件同时还抄送给了大型承包商肯特·史密斯（Kent Smith）：

大卫：

我倾向于放弃那些千方百计的防范，直接承认无法回避的事实——互联网是国际性的，PMC资源的下载和使用也无可避免地面向全球的互联网用户。

美国的互联网用户占比约为11.6%。因此，美国用户比预计中更依赖于PMC。

也就是说，很重要的一点是，来自其他国家的用户的增量成本可能几乎为零。可以说，PMC的计算机基础设施已能够满足美国的高峰下载负荷。因为PMC的全球用户活跃度呈现出显著的不均匀性。对美国来说，早上的用户增长量较为缓慢，其使用高峰主要是在中午到下午3点。由于时差因素——和欧洲相差6小时，和亚洲相差12小时——欧、亚用户的下载（也显示一个不均匀的分布）一般是在美国用户下载处于低峰时。因此，非美国用户恰好填补了美国使用者下载的低谷。

我的建议是先尽量避开讨论非美国用户的下载成本问题。毕竟，一旦你承认了某些做法，就很可能恰恰印证了对方的驳斥，例如，纳税人资金所支持的研究成果可让非美国用户自由获取。我觉得您是十分满意于当前用户使用高峰互相错开这一状态的。如果能持续如此，固然很好，但若他国用户流量的增长速度比美国更快呢？（这也是目前正在发生着的。）系统响应更可能优先为美国用户服务，而非美国用户则可能因此被亏待。这虽不公平，但却极有可能发生。如果非得量化美国以外用户使用的成本，不妨采用百分比来衡量。PMC的总成本约为400万美元，而非美国用户的增量成本甚至小于1%——仅仅增加了一点服务器和磁盘驱动器的成本。

丹尼斯

李普曼在当天上午的7：04回复道：

完全同意——但需知道我们所拥有的PMC服务器的数量及成本。

谢谢！

对接下来的转变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它至少表明了：美国纳税人用税款资助了研究，他们也同时能从中获得回报。当然，这也体现了NIH在创建用户响应系统上所作出的努力。

数据统计结果似乎能让我们更清楚地了解状况。截至2011年底（这是2012年1月写的，所以2011年的统计数据更具有指导意义），PMC的美国国内流量占总访问量和评论量的44%。我们无法获悉美国以外的用户流量增长率，所以无法较为准确地预测2013年的总流量。不过，我可以据此做个推理性猜想。玛丽·米克（Mary Meeker）在2013年5月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和印度的互联网用户增长率分别为10%和26%，而美国的增长率是3%。NIH的邮件显示，美国用户的总数基本持平，而中国和印度则增加了数百万用户。根据这些数据推断，基本上可以说，现在美国用户的流量大约是40%或以下，其他国家的流量则占了60%或以上。实际上，这个比例在2013年年中很可能会接近35/65。在信息透明和问责制度下，NIH、NLM和NCBI都十分乐见这个猜想出来的数据有所修正。

在一份2011年12月16日的文件中也指出了这一现象（只比上述邮件往来早几天）。这份文件出自NIH的主任弗朗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之手，被提交至健康众议院委员会（the House Subcommittee on Health）的主席约瑟夫·皮茨（Joseph R. Pitts）处。这是一份长达9页的文稿，涵盖了NIH公共获取政策和PMC所存在的各种问题。每个问题其实又不是问题，而是陈述和断言。其中最突出的是“公共获取政策有助于提升美国的竞争力”这一问题，论据如下：

·       PMC确保了人们能免费获取众多有赞助资金的研究成果

·       公共获取政策是防止盗版的最普遍方法。所以，国际范围内的可获取性不应成为出版商的难题

·       相对于其他国家的研究经费，美国NIH的预算在不断缩减，我们自己也希望并需要免费获取某些信息。所以，把论文免费地与他国共享将惠及每个人，其中自然也包括美国自身。

实际上，在PMC上，美国纳税人所支付的研究经费正在超过美国政府的资金拨款。反对者可能会争辩道，美国纳税人正在支撑起一个比他们原应承担的还要庞大的基础设施建设。支持者则可能觉得，这是值得的，因为作为交换，我们得到了更多由纳税人或其他国家的研究机构所支持的免费研究成果。

那么，PMC的内容有多少是NIH资助的研究成果呢？为了寻求答案，我们回到上文的邮件中。仍是在2012年1月18日那天——不过这次的时间是上午8：31，埃德·西奎拉回应了大卫·李普曼所说的“我们需要对PMC上出自美国以外国家的研究成果数量有个粗略的估计。”

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定义“非美出品”呢？

2010年，PMC上的论文数已增至20.6万，2011年则是22.6万（但这不一定是出版日期，仅指收录日期）。

相比之下，PMC上2010年收录的NIH资助论文为7.4万篇，2011年是6.9万篇（根据出版日期统计，包括无权限下载的文章）。

如果我们忽略上述得出的数据其统计对象略有不同这一事实，那么，最好的情况是2010年：PMC上来自NIH的内容为40%（74/206）。

或者，我们也可以更细致地从2010年出版商在PMC上公开出版的论文数上看出究竟（除去无权限下载的文章），并把这些论文人工地按美国出版和非美国出版分类。我觉得根据这种统计方法，我们得出的结果会是美国出版的论文占更高比例。

埃德

之后，讨论的重心从研究成果由NIH资助转移到了由美国作者完成，因为这似乎能得出一个更令人满意的统计结果。下午3：35，李普曼提出了类似“买一赠一”的想法：

约有三分之一的论文是非美国作者完成的——即6万篇。所以，美国纳税者虽然为在PMC上的7.4万篇论文提供了经济支持，但他们也能获取其他国家的这6万篇研究成果。这样，他们能从PMC上获取的免费内容几乎是NIH论文的两倍。

这绝对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西奎拉回应说：

美国以外国家的论文占了17.5万篇中的30%，即5.25万篇。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所以，NIH赞助的文章占PMC上总论文数的40%，PMC上由美国发表的论文所占的比例则是NIH的这40%再加上除NIH外由美国作者发表的30%。那么，这是一笔合算的交易么？

这6万篇论文所带来的经济利益尚不明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利益。但毕竟，只有一小部分美国人具备从科学论文中提取有效信息的能力，此外，一些用户可能还在特定领域的知识和上下文理解等方面存在一定障碍。抛开以上这些，光从时间上来说也存在困难。一年365天，美国纳税人将不得不每天阅读144篇至167篇，才能看完这些免费论文。一直以来，对论文数量和论文集的重视是金色OA出版的一个持续主题，因为出版的论文越多，就意味着赚的钱也越多。

更贴切的形容是“马太效应”，免费的论文可供科学研究和教育领域的精英们获取和有效利用，而那些未达到大学水平和未接受足够的科学培训的人则只能“抓瞎”。那些精英们的国别——来自美国、中国、印度、伊朗、墨西哥、巴西等国——则是另一个值得继续探索的问题。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是那6万篇论文的研究主题。这些研究发现会是美国科学家感兴趣的领域吗？还是说这只是科学界一些无趣和过时的论文？

当然，柯林斯递交给国会的文件中也不可避免地留存了一些争议。在李普曼、西奎拉和本森的邮件中，也提及了对于将美国纳税人的钱用于管理美国以外的论文和为非美籍公民提供免费获取美国的研究成果的建设上的抱怨。这表明，在NIH的公共获取政策和PMC建设上，仍有一些关于其目的、范围和意图的问题尚未完全解决。

其他一些相关邮件还分析了技术成本，得出的结论是，美国以外用户访问的边际成本是每年0至10万美元。这些邮件中显见不满情绪，不过相信这会随着应对措施的发现而逐渐消散。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写这些邮件时，美国似乎已经耗尽了它补贴公共获取政策的意愿，OSTP规划书中并未提供额外的资金扶持。

那么，把开放获取和纳税人捆绑在一起的风险是什么？如果成本相对较小，且对出版业造成的影响不明显，那么这个问题就不需要去探索答案。但如果PMC和全球范围内的出版商互相竞争，开始每年耗费美国纳税人几百万美元的资金，并因一些不可预见的原因成为国际争议的来源，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找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随着NIH资助的论文开始在PMC上提供有限的内容，以及PMC上的使用者中美国用户占比有所减少，这些都已足够证明，公共获取的倡导者们所认为的“纳税人更能从公共获取政策中受益”的观点已越来越牵强，也越来越难说服人。（骆双丽译自：http://scholarlykitchen.sspnet.org/2013/09/05/are-us-taxpayers-the-primary-beneficiaries-of-the-nih-public-access-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