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上篇 寻根——黄氏宗族溯源——北迁的回忆(根据四哥黄文邦回忆整理)
《北迁的回忆》
爸爸张罗了好几天,终于雇妥了杨老板家的花轱辘车。杨老板家只有一个三岁的小马驹,他又借了王大金牙家的一只角老黄牛,杨老板用木杆打起了一副垮杠,在车厢上用柳棍搭起了一个席子凉棚。
家里大一点儿的家具能卖的都卖了,象大水缸,大碗夹架子等等,卖不了的都给了人,装上车的只是一对黑箱子,锅、碗、瓢、盆等随手使用的家具,黑箱子里面装的是被、褥、衣服。
当时的土公路,不让花轱辘车走,怕把路面压破了,原来想两天三天就到了前郭县七家子农场。为了途中不耽误时间,母亲途中贴了几锅玉米面饼子,路上好吃。
一切准备妥善了,车装好 我们一家八口人,于1956年7月10日登上了北迁的路程。祖母双腿瘫瘓,生活不能自理,躺在车厢中,母亲因裹足小脚,走远路十分困难,坐在车箱边,父亲、二姐、我、五弟、六弟、老妹,跟在牛车后面,向西边公路走去,一家八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离开了久居的老家 亮衣门村,走上了北迁的路,老屋离我越来越远了,家乡的故土也渐渐的离开了我,我没什么可留恋的,唯一有一点留恋的,是与我家有十几年感情的哈巴狗,它是我童年的伙伴,是我童年的快乐。
走上北迁的公路,大约有下午五点多钟,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虽然日以偏西,仍然烈日灼人。来到农安镇,日已慢慢的落山了。
过了农安镇四五里路,天渐渐的暗下来,这时西北天边飘过来一片云,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接着刮起了一阵大风,云借风力,风助云威,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马上豆粒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接着打了几个震天雷,瓢泼般的大雨下了起来,浇得我一家人,无处躲,无处藏。杨老板着急的打着牛马,车走也走不快,突然掉进一个大车辙里,车打误了,赶了几下,不但拉不出来,而且双轮越陷越深,无论杨老板怎么打马打牛。无论我们全家人怎么拼命推,车仍然丝毫不动,向车底一看,车已经拖轴了,大雨不停的下着,这时已经是沟满壕平了,车实在是没有办法拉出来了。
爸爸和杨老板商定:祖母、母亲、爸爸、老妹留在车上,我们姐弟五个人和杨老板前去找宿,杨老板牵着马,我们姐弟五人手拉着手,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走在高低不平的泥泞的路上,摔倒了再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大约走了二、三里,来到了五里界。
1956年都已成立了高级社,各家的牛、马都归生产队饲养,我来到了三马号,爸爸把搬家车误在路上,前来借宿一事,跟饲养员老大爷讲了,老大爷很同情我们,就让我们住了下来。
爸爸往回赶的路上,爸爸自己觉得走得对,但是就是找不到车了,在这大雨的夜晚,爸爸就大声喊“黄桂兰、黄桂兰……母亲以为把二姐领丢了,就在车上答应了,这样爸爸才找到车。爸爸把我们送到了马号后,我们姐弟把湿透的衣服、裤子脱了下来,拧了一拧,又都穿上了,躺在冰凉的土炕上 因为过度劳累,又都是孩子,头一挨炕,很快就都进入了梦乡。
震天雷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把我从梦里惊醒,坐起来看,二姐在那昏暗的洋油灯下,坐在炕上呜呜地哭呢!我就问:“你哭什么呢?”二姐说:“你听外面的大雨下的这麽大,爸爸、妈妈 奶奶、老妹他们可怎么办呀?闪电夹着霹雷一个接着一个,倾盆大雨不停地下着,我心如刀割,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下来。·
清晨了,雨停了,杨老板借了生产队的两匹大马,加上队里又去了两个人帮忙,连推带拽,把车从泥塘里拖了出来,到了马号,把浇湿了的东西拿出来晾晒了一下。
一只角的老黑牛和一匹刚刚上套的三岁小马驹拉着一辆花轱辘车,劲根本使不到一起,一打误,小马驹就乱蹦 还不会拉车,车上的东西都浇湿了显得格外沉重 爸爸和杨老板商量,只好卸下一部分家具,木板、铁锅、锅盖、小木箱等,放在五里界马号里,以后再来取,早饭大家啃了点早已准备好的玉米面大饼子,又重新装好车出发。
因为1956年那时的公路都是土路,不论晴天还是雨天,花轱辘车根本不允许上公路,怕把路面压坏了 抓住不是罚款,而是修路,正值七月份,正是雨季,公路两旁的农道,大车辙连着小车辙,大雨过后,车辙里都是水,十分不好走,行路相当难,·
五步一停、十步一误,车误了们全家人推的推、扛的扛,了,弄得满身都是泥水,误的最深的地方,用脚探下去,都到腿根那么深。一打误就是半个小时、一小时弄不出来 老黑牛累得舌头都吐了出来好长,牛套都拉断了,接上再接着拉,大黑牛十分卖力气,前腿都跪下来拉车,可是还是拉不动,这样慢慢的走着,一天也走不了几里路,早晨、中午、晚上还得喂牲,就近割路边的青草喂,每次喂饱了也得两个小时
夜晚了,偷着上公路,车走的比较快些 牲口本来就拉不动;家人都坐在车上是可能的,只好换着坐,上半夜还比较轻松,一到下半夜走了一天的孩子,都过度疲劳,有的爬在车尾就睡着了,有的拉着车上的绳子,边走边睡,卡倒了起来接着走,大腿上磕在车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老天爷呀!.就这样和我们过不去,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 白天晚上看不到一点光亮 乌云来了下大雨,乌云过去了下小雨,白天泥泞不好走,夜里就更难走了。
这真是:雨蒙蒙、野茫茫、草原寒、北风凉、渴难饮、饥断肠……
一阵云彩,一阵雨,当时没有雨具,一直顶着雨走,每天都挨几场雨,到了刘家店北,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爸爸指着一条大壕沟说,界里界外就由此分界。来到了北界外,心情格外沉重, ,心里格外凄凉。
1956年北界外,因为刚刚建国不久,大片大片的草原都没有开垦起来,几十里也找不到一个村庄,人烟稀少,十分荒凉,有人住的地方就根据几户人家起名,如外五家、小地窝堡、七家子、十二架等等,极目远望,一片荒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满是野狼、野·狐狸、狍子等,是动物生活的好地方,老鹰、野鸡不时飞起,野草茂密生长,野花尽情绽放。黄色的蒲公英花点缀着大路两旁。漫山遍的黄花,雨后绽放,红色的灯笼花开的十分可爱,蓝色的喇叭花迎风展
苦难逃荒,背景离乡的心情,大雨把我们一家浇得象落汤鸡一样,心里一片凄凉,哪有那份闲心观花望景。
天渐渐的黑下来,夕阳西下,行人路上唯剩我,老牛车慢悠悠,风雨交加夜。夜晚又传来动物的嚎声 夜鸟的凄惨声 昆虫的悲鸣声,蟋蟀声,蝈蝈声,此起彼伏,叫人不寒而栗。就这样白天黑夜,我们不停的走着。经过日夜跋涉,我们来到了王府大草原了,再走几里就到王府村了。
爸爸说,天不亮住店还得要钱,不如天亮了,再到大车店歇歇脚,大车店不能收费。于是我们卸马和牛,我和弟弟牵着牛和马。害怕牛马跑了,在路边弄了点干草点着,家人围在火边,烘烤湿透的衣服。虽说是天到七月份,但是到了深夜,北方吹来也感到发凉,围在篝火边,火烤胸前暖,蚊吮血透衫。我们拿把野草用力抽打蚊虫,身上也能被蚊子咬出包来。
祖母不能下车,就得去人给他拱打蚊虫 乌云渐渐的淡下来
白天在雨中走,夜晚在睡梦中煎熬,经过了牧羊场,来到了小地窝棚,雨越下越大,沙土路,穿破了的布鞋,灌满了沙土,走起来非常磨脚。过了小地窝棚,前面就是大七家子了,大七家子离七家子农场也有四五里路远,看农场的红砖瓦房,我们的老牛车经过了五六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所租赁的一间小土平房的院里,车停在院子中央,西北如刀切那么齐的一片云彩,太阳从云层里慢慢的爬了出来,照在地上,是那么的红、那么的鲜艳,母亲下车时,看了看天说,明天就开晴了。我们几个孩子到这时也支持不住了,连车也没帮卸,跑到屋里,·趴在炕上就睡了。等到母亲把我叫醒时,我猛然坐起来,问母亲,还走呀,母亲说,这回不走了,到家了,你和你二姐去老范家找宿住,
这事已经过了半个世纪,回忆此事还记忆犹新,一百六十几里路,全家人竟然走了六天六夜,平均一天一宿只走了二十几路,每一宿都挨几场雨浇。当时又没有雨具,只好冒着大雨,没钱住店,六天六夜只在王府车店打了一个间歇 吃了一桶饭。我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跟车的五个孩子 大一点的十岁刚出头,小一点的才几岁,这样的一段苦难煎熬的岁月,在幼小的心灵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为了回忆北迁的难处,特写了此篇回忆,来纪念我的父母亲
2007年8月14日黄文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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