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造林利益是个敏感话题
科学时报记者 王莉萍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部门，经费都是敏感话题，而部门利益则是个老问题，但也是普通民众关心的议题。在中国，全民义务植树造林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因此关乎一片林子，利益就成为一个更为敏感的话题。

一切还要从经费说起

        “最初植树造林，国家基本没有什么经费支持。比如，最早启动的‘三北防护林’工程，在1978年时国家仅给每亩3.7元的补助费，当时一共给了700多万元的经费，要求是在三北地区13个省600个县同时全部启动。可以说，经费的严重匮乏也是导致今天我们看到的防护林不尽如人意的一个原因。”国家林业局造林司副司长李怒云8月17日接受《科学时报》采访时说。
         她认为，即便是现在，对于植树造林，国家提供的也仅是一项“种苗补助费”。而且就是这项国家补助也是从最初的每亩几元钱，慢慢地增加到十几元，到今天每亩也不过百元。
         “工程造林是一个完整的工程体系，这就像建设一个大厦，你能偷工减料吗？仅给种苗的补助只可以说是给了材料钱，而期间整个大厦的工程建设是没有钱的。可是前期的整地、后期的管理等所需的经费都很庞大，我们需要各部门凑点资金贴补，地方政府再提供点配套资金，当地民众投工投劳等来集资造林。”李怒云对国家造林资金支持力度有质疑。
        森林有天然林和人工林之分，国家林业并没有明确应用“生态林”一词，人工林被划分为防护林、用材林、经济林、薪炭林和特种用途林五大类，而每一类人工林所得到的国家给的补贴相同，但因其承载的功能不同，技术规范、要求也大不相同。国家林业对防护林有明确要求必须是混交林，约30％的混交。而经济林和用材林是可以为纯林，即单一树种的林子。
        根据李怒云提供的数据，不同地区平均下来，每亩林地的造价应该在300元——500元之间。其中，经济林的造价会更高，例如油茶树每亩的造价就高达六、七百元。

钱堆出来的防护林？

        但是，中国科学院植物所研究员蒋高明认为，在一些地区，即使造林成功，其投资产出比也不合算。2002年，京津风沙源治理工程与“三北防护林”每亩花费两者相加，是326元。这样摊算下来，在内蒙古南部项目区的牧民，每户仅从国家“造林”项目中，就有高达48.9万元的当年收益。与其如此，对国家来说，还不如给牧民发工资，让他们什么都不要做更合算——没有畜牧，退化草地完全能够自然恢复。
        蒋高明带领课题组在内蒙地区连续进行了7年的实验。他认为，在那些生态退化尚没有达到生态恢复"阈值"的广大草原地区、半干旱荒漠地区，自然界靠其固有的恢复能力是能够实现生态恢复的，既不需要造林，也不需要飞播种草。在浑善达克沙地他们的示范区，因为保护得当，天然分布的榆树林长势远好于人工林：通过种子更新的榆树幼苗已达到3米，而人工栽植的山杏还基本保持了6年前的树苗高度――不足一米！
        “我们采取的‘以地养地’、‘借助自然力恢复’途径，每亩成本只有20元！在草原或者荒漠地区，破坏因素是人与牲畜，生存压力能否消除是决定生态恢复能否成功的关键。”他说。
        而对于绿化面积问题，中国工程院院士冯宗炜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有些地区的绿化面积那是能大能小。向国家要钱栽树时，面积大；给国家报数或者火灾之类出现时，面积小了。”
         他说，“我们曾经到一个地区考察，因为科考需要，我们详细丈量了当地的树林，后来看到过这个地区上报给国家的材料，面积比我们丈量的整缩了一圈。前些年，某省发生森林失火事件，我们遥感测绘的损失面积比林业部门上报的就多了一倍。林业部门以局部地区可恢复等理由就把面积给缩小了。”
        蒋高明举出了另外一个分析：某旗县用1.5亿造林经费治理了6%的退化土地。依此类推，国家还得投入21亿元才能治理其余的84%退化土地，这是因为中国草原地区90%的土地面临不同程度的生态退化。即使不考虑时间问题，照这样下去，国家也要花上万亿才能治理涉及550多个旗县的生态退化，这样的费用任何国家也花不起。
        中国林业科学院院长李守攻认为，“欧洲给农业补贴是多少？我们根本就没法比。中国这么大，一点问题不代表全部，中国成千上万个村县，要拿出整体的数据，才能作一个合理的判断。”
种草还是种树？
       “根据政府职能划分，林的管辖权在林业局，草的管辖权在农业部，谁管理资金就划给谁。”此为《新京报》去年刊登的一篇文章中一位熟知内情的人士的话。
        据有关资料显示，2004年，全国林业投资300多亿元，草原投资20多亿元。退耕还林的价格也确实高于还草的价格。退牧还草价格为每亩20元钱，其中国家经费只有14元（地方配套6元钱，但很难兑现）。除此，还林、还草获得的国家补偿也不一样，还草给2年补助，还经济林给5年补助，还生态林给8年补助。
        因此，防沙植草无论归属哪个部门管理，专家分析，收入的差异化，使民众种树的积极性要高于种草。这也是造成宜草的地方没能种草而植树的一个重要原因。
        种草的实际成本，据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林业研究所研究员马文远估算，毛乌素沙地飞播种草的效果很好，成本每亩为40元，这其中包括了种子、飞机租赁等费用，但没有将人工费用记入。
        蒋高明则一针见血地指出：“同样在一片土地上，如草原，林业部门有‘退耕还林’、‘风沙源治理’任务，农业部门有‘退牧还草工程’，地方政府执行谁的决议呢？因此，在大的政策上，国家林业局就和农业部产生了矛盾，而实质上是争国家治理草原退化的巨额经费这块‘肥肉’。”
        国家林业部门并没有放弃种草。记者获得的一份吉林省四平市林业局关于科尔沁沙地的资料显示：采取建设大片的防护林和生态草的方式，栽植优质的防风固沙林和高效益的经济草种，抵御来自科尔沁沙地的自然灾害的威胁。这一区域承担了近年来全市70%以上的造林和90%以上生态草任务，经过努力，已完成造林50多万亩，围封生态草近30万亩。
        但是，“防沙应该由农业部门牵头。”农业部畜牧业司副司长宗锦耀在《新京报》的一篇文章表达了他的看法，防沙治沙应尊重自然规律，干旱地区适宜种草，种树那是劳民伤财。治沙必须从源头抓起，如果退化的草场不治理，慢慢会演化成沙漠化土地。目前跟治沙有关的工程，包括京津风沙源工程、三北防护林工程、退耕还林，除退牧还草外，其余均以林为主，投资也与此相关。
        其实，国家向农业部门也投入大量资金，实施退牧还草、草原保护、舍饲圈养、围栏封育、草地建设等项目。
究竟国家在生态建设上支出了多少钱，目前还没有见到一个完全的统计。

相关专题：环境问题思辨
转载本文请联系原作者获取授权，同时请注明本文来自蒋高明科学网博客。
链接地址：https://wap.sciencenet.cn/blog-475-6350.html

上一篇：Playing with nature or helping it is the question
下一篇：中国植树造林曲折半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