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高明的博客分享 http://blog.sciencenet.cn/u/蒋高明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从事植物生态学研究

博文

《以自然之力恢复自然》之前言

已有 8477 次阅读 2007-8-11 10:25 |个人分类:科学人生|系统分类:科研笔记

《以自然之力恢复自然》之前言

蒋高明

        决定写这本书是2005年7月某天的事。那天,笔者和好友,《大众日报》资深记者刘同贵一起登上了内蒙古正蓝旗的最高点――敖包山,那是蒙古牧民虔诚敬仰上天和缅怀先民的圣地。下山后,我们放下了“严肃”,很随意地走者,聊着。一路上看到很多人工种植的獐子松幼苗,被无情地掩盖在浓密的灌丛和草本植物中间,还可以看到人工浇水的痕迹。敖包山位于浑善达克沙地,在正蓝旗境内的最东端,因为土壤是沙质的,水分利用效率高,那里甚至还有密集的白桦树林分布。“为什么人类不去种树的地方长出了森林,而人工花费大量金钱和气力反而种不活树呢?”同贵向我提问的这些问题,也正是困惑我多年、呼吁了多年的问题啊。

        要回答他的提问,我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我思考很久的想法,重点是我们在正蓝旗所做的试验。我告诉他自然力在我们的试验地得到了最大的发挥,自然生长的草原被内蒙古草原勘察设计院的专家感叹为“开天辟地头一回见过这么高的草”。我同时告诉刘记者,我在有关媒体上发出了不少呼吁,尽管收到了一些效果,但是,一些做法依然还在违背自然规律的前提下“我行我素”。

        1997年8月,笔者第一次随中国科学院考察团,从东北中朝边境向西行驶,抵达二连浩特中蒙边境,行程3000多公里。那是笔者第一次接触草原,从此,与草原打了十年的交道,今后还要长期和草打交道。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笔者看到草原上造的林,年年长不大,死了一批又种上一批。至今在同一个地点,已经种过五六茬了。

        “草原无树,这是自然的规律。”生态专家们私下里议论的时候,经常理直气壮地这么认为。然而,奇怪的是,当着记者采访,尤其是面对《中央电视台》的镜头时,那些专家的声音立刻又软了下来。因为,谁也不愿说出真话,得罪林业部门的人。那个时候,“三北防护林工程”以及“京津风沙源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者。

        既然有问题就得反映,这样才能对国家有用,笔者建立了这个信念之后,就去草原、荒漠收集证据。2000年后,中国科学院在内蒙古开展了具体的恢复试验,仅仅两年后,人工恢复和自然修复效果出现了强烈的对比,自然恢复效果远大于人工造林(其实我们造的林也都死亡了)。我们是否走向了造林偏执?这样的问号在笔者脑子里越来越大。五六年来,笔者撰写和记者采访的反对草原造林、提倡自然力恢复的几百篇文章出现在个大媒体上(见本书附件),仅2003年,我就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十多篇反对在草原造林的文章。这里,特别感谢《中国青年报》资深记者、“绿岛”环保组织发起人张可佳女士。在中国青年报社的一次应邀做的沙尘暴专题论坛上,笔者认识了张老师。

        “把它写成书吧,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的发现”。同贵老友这样建议我,并答应帮我去找出版社。围绕草原恢复编写一本书的想法就这样形成了。

        然而,形成这个想法之后的进度就不大了,主要原因是我心里没底。毕竟原来写的许多文章都是分散的,不成体系,且有重复的成分,重新写作需要费很多的时间。且中国科学院实施创新工程后,对科学家的要求是发表国际SCI文章,出版图书以及发表中文的东西是不算绩效的;再加上谈了几家出版社,都是非常专业的,又要大笔的出版费,我自己就没有信心了。因此,对于该书也就一拖再拖了。期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汪永晨女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郑易生研究员都询问过该书的进展情况。我感觉到如芒在背,有些对不起热心好友的感觉。

        相遇长江文艺出版社资深出版人刘硕良先生加快了该书的进程。5月11日,笔者正在中科院植物所我的办公室里接待清华大学8名本科生的来访,《人与自然》的两位编辑宋玉淑和张翠萍闯了进来。我没有和她们相约,原来也不太了解该杂志,初看封面还以为是中央电视台赵忠祥办的呢,因为他主持的《人与自然》在社会上有很大的知名度。仔细翻阅里面的文章,看到了葛剑雄的文章,眼睛一亮,再看主编是长江文艺出版社的刘硕良,不禁对该刊物肃然起敬了。后来,在两位编辑的“撮合”下,我幸会了刘先生。话很投机,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遂向先生吐露我心中的那本书。思维敏锐的刘先生立即觉得这是件大事,当场建议我来写,他来出版。为了坚定我的信心,老先生还捧出了他出版的几部大作,其中还有童燕生翻译的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是文学味道最浓烈的那种。我自惭自己的作品不是什么艺术,但还是坚信拙作里有科学的成分,书里表达了那种为国家节约上千亿无效费用的冲动。

        书很快写成。为了赶进度,一段时间我的手臂都疼痛,贴上膏药再写。加上长途开车奔跑在山东、北京、内蒙之间,事情繁多,只好利用所有的业余时间来写,也就不顾什么手疼了。文章初稿写成后,我请了几个在京的学生帮忙润色,修改错别字,尤其是参考文献。尽管是科普作品,我还是本着科学的态度来完成,一些提法必须有出处,找文献占据了该书较大的工作量。

        然而书写成了,出版社那边出了问题。后来和刘硕良先生通话才得知,长江文艺出版社出于谨慎态度,不愿意承担风险,因为,书中的许多观点与现行做法有些冲突。书只好搁浅了。时间到了2007年2月,笔者在《新京报》上的文章《秸秆发电意义重大》引起了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阎翔编辑的注意,他来信询问有没有相应的成果在该出版社出,我就自我推荐了那本搁浅的书。阎编辑看完书后,很快给出版社报了计划,批准出书。

        世上的人们,包括当今最聪明的科学家在内,从出现在这个星球上,到他离开这个星球为止(实际上他并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形态而已),有四个问题恐怕是根本无法弄明白的。这四个问题就是: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什么时候结束?空间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到什么地方终止?物质是从那里来的,再到哪里去?能量是从哪里产生的,在哪里消失?这四个问题的其中一个,即能量的来源问题,令提出了万有引力的牛顿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像不出“第一把力”是谁来推动的,于是想到了上帝。笔者在书里所揭示的一些问题,远远没有上面的哲学或科学问题复杂,甚至有些是非常简单的。在这个有限的时间空间内,不存在上述四个问题,科学家基本明白了一些具体过程。无为而治早在春秋期间的老子就提出来了,自然恢复本身就在我们身边时时刻刻发生着。然而,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按照自然规律办事,浪费了国家的大量经费。学者们争论不休,不讲真话,将简单的问题搞得越来越复杂了,原因是什么?本书对这些问题做了“无情的”剖析。

        笔者长期奔走相告的是将发现了科学规律告诉决策者,用刘同贵的话来说,我是在“向权利诉说真理”。决策的“策”字最早是与竹有关的,是回答上面提问用的。那时的大臣们不小心说错了,是要杀头的,严重的还会满门抄斩甚至几门抄斩,于是古代的大臣们就把要汇报的内容写在一个叫“策”的竹版上,皇帝竟开恩他们这样做。决策是至关重要的,建议总是人提出来的,但拍板的总是一个人,两个人拍板的事没有听说。虽说“英雄所见略同”,但总是一个小英雄服从大英雄,绝对的“同”是不可能的。什么集体负责,恰是为不负责找借口,“文革”中屈死的那些人找谁负责呢?“策”是不关键的,关键是“决”。在古代制度下,正直的有良心的文人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汉无张良、陈平等人的高招不可能成功。亡国的时候,总是“决”不起作用了,或者不让人家“策”,那些文人只好装着满肚子的学问等待新主,孔子的后代就带着祖宗的学问,去给首先对暴秦发难的陈胜当谋士去了。一个人错了,又不听别人正确的建议,不吃亏才怪呢。这种例子,历史上比比皆是。众人之言,莫衷一是。决策对了,皆大欢喜,大唐盛世如是也;决策错了,皆大倒霉,几亿人跟着一个人发疯,几千万人为此丧命,都因为一个人的决策错误也。历史不得不读,教训不得不吸收。笔者书中揭示的内容远没有古人那样的政治风险,更况现在毕竟是科学昌明的盛世,因此也就幸运得多了。然而,既然是“诉说”,就必须耐着性子,要说服人家,就必须有科学的积累。这就是我在附件中,罗列了一些与本书看似无关的一些纯学术论文的原因。希望本书的出版,能够起到“抛砖引玉”之功效,希望听到不同的声音,逐步澄清我国生态建设中的若干是非问题。因为道理毕竟是越辩越明的。

        2007年7月20日出版的《科学》,在其全球科学新闻(News Focus)栏目中,以3页完整篇幅,现场报道了我们在内蒙古浑善达克沙地进行的连续5年沙尘暴治理试验效果, 题目是《Getting at the roots of killer dust storms》(从源头控制沙尘暴杀手)。作者为该刊资深记者、《科学》亚洲区新闻中心主任Dennis Normile。文章发表时同时附6幅图片。《科学》对我们的报道,因为代表了该全球知名刊物观点,算是对我们多年辛苦工作的一种承认吧。不过,我心里清楚,这离成功还差得很远。

        非常感谢葛剑雄老师和曹保印编辑在百忙之中为本书做序。葛剑雄,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秦汉史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史学会理事,中国炎黄文化研究会理事,上海市历史学会副会长,Historical Geography(《国际历史地理学报》)编委,上海市政府参事,上海市政协常委,民革中央委员。曹保印是《新京报》评论部的资深编辑、评论员,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发表过千余篇文章,著作和主编了十余本图书,曾主持“人类该不该敬畏大自然”的媒体讨论,在海内外引起反响。他们的序言为本书增加了份量。他们的序言为本书增加了份量。我的博士生苏华负责与出版社联络和参考文献整理工作,在此表示感谢。

        当我们照镜子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了,看到的不是当时的自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今天方明白当年孔子的感叹是多么的无奈。感觉到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头绪很乱很乱;有时觉得需要停下来各种无聊的应酬和没完没了的“爬台阶”,安静下来,好好想想。想想我们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人。


                                        蒋高明
                                        2006年10月17日初稿完成于泰山
2007年8月11日定稿于北京香山



环境问题思辨
https://wap.sciencenet.cn/blog-475-5862.html

上一篇:一个企业总裁的来信,听听他的新绿色革命决心
下一篇:葛剑雄先生的序
收藏 IP: .*| 热度|

0

发表评论 评论 (0 个评论)

数据加载中...
扫一扫,分享此博文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5-21 08:20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