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化肥一半的人没有粮食吃吗？

蒋高明

最近有专家在网络媒体上公开发表言论，声称离开化肥，一半的人没有粮食吃。笔者认为该文夸大了化肥的作用，即使不用化肥，甚至连农药、激素、除草剂、地膜、转基因种子也不用，用纯有机生态办法生产出来的食物也足以养活目前的人口。试分析如下：

第一，在化肥并没有普及的前提下我们养活过7亿人。假如目前的14亿人因不用化肥饿死一半的话，还剩7亿人，而这个数据恰好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中国的人口数量。那个时候老百姓吃的基本上都是有机食材，而目前14亿人中以真有机食物为食的人口不足0.1亿人。当时人的身体素质普遍比现代人高，很多家庭都有三四个孩子，甚至七八个，他们并没有由于农药化肥短缺而饿死。当然，那时候人的生活水平没有现在高，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

第二，生态科技进步带来的增产可养活更多的人口。我们连续19年的科学实验证明，纯生态种植的粮食产量并不低。我们不但不用化肥，还不用农药、地膜、激素、除草剂，也没有用转基因种子，一亩地生产的有机玉米和小麦，两季加起来达到2000斤以上，即实现了吨粮田。这一亩地产出的粮食可以满足6口人一年的口粮。由此推算，中国用2.3亿亩耕地，就能够生产出来14亿人的主粮。即使按照最保守的数据计算，生态科技的进步的成果如果推广开来，可以把当年吃有机食材的人数由7亿人，增加到8亿人，且不存在温饱问题。

第三，释放人的生产积极性带动粮食数量增加效果很明显。当年我国人口在7亿人时，实施的是计划经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并没有充分释放出来，农民自留地里的粮食产量普遍高于公社农田就是例证。家庭承包联产承包以后，农民生产积极性大幅度提高，在同样地力和环境条件下，多产出了至少够1亿人吃的粮食。也就是说，按照当年纯有机的方式生产，释放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再利用生态科技成果，也能满足到9亿人的生态食材。当然，这里不能否认当年人民公社农田基本建设尤其水利建设的贡献。

第四，餐桌浪费的食物够2亿人吃。目前工业化、化学化、生物技术化农业生产的粮食，实质上是供大于求的。因为农产品质量低，价格也低，造成了大量食物浪费。据研究，餐桌浪费的食物能够满足至少2亿人的食材。这么计算下来，上述9亿人以有机食物为主的人就变成了11亿人。

第五，当年有机主粮产量低，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限制。一是有机肥不够，二是动力不足。笔者所在的村庄，人民公社时期有1000多口人，只有16头牛；目前该村还是1000多口人，但该村庄所在地弘毅生态农场一个农场的牛就达到了330头。每年该农场产生的牛粪达2000多吨，有机肥供应量是当年的20.6倍。当年的动力主要以牲口和人力为主，而今天很多大型设备普遍用于农业，100马力以上的拖拉机很多，还有化石能、电能、太阳能等多种能源进入了农业系统，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即使不用化肥这单一要素，因有机肥增加和动力提高，多打出来的粮食至少满足2亿人吃有机食物。这样，上述吃有机食物的人口达到13亿人。

第六，自然生态系统也能够提供大量食物。实际上为人类提供食物的不光是农业生态系统（18亿亩），自然生态系统也能够生产食物。我们有更广阔的草原（60亿亩）、海洋（300平方公里）、森林（20亿亩）、湿地（10亿亩）、荒漠生态系统（257亿亩），那里也能够提供丰富的食物。自然生态系统中的食物当年进入城市餐桌比较困难，而今天随着物流系统的完善，以及电商的普及，深山老林和偏远地区的农产品也会源源不断地进入人们的餐桌。这些纯有机的食物至少能养活1亿人，那这样的话，用纯生态的方式养活的人口，就达到14亿人。

当然，上述推测是理论上的，具体效果需要实践的检验，尤其在全国以县为基础的实验，不能一刀切地搞生态农业，从而避免系统风险。目前，限制食物生产的主要因素是粮价太低，农业没有附加值，导致从事农业的人口大幅度减少，被喂养人口大幅度增加，农民种粮的积极性重新下降到五六十年前的水平，甚至多地出现农田抛荒现象。从事农业的人口老龄化严重，加上大量进口廉价粮食，农业更是到了危险的边缘。如果生态农产品的价位提高，那么从事生态农业的人数就会增加，而不需要依靠购买其他国家的农产品来弥补缺口。

我们并不否认化肥的贡献。化肥以氮肥为主，是将空气中的氮素通过化学方法转化为植物能够吸收的氮。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天然有机物都是含氮的，可以循环利用。另外，微生物和雷电也很固氮。化肥可以用来生产动物的饲料，而用有机肥生产人吃的食物。这样分类生产，一可解决农业面源污染问题，二可解决人类食物安全问题，三可解决农业后继无人问题。目前化肥生产和使用都是严重过量的，造成的环境问题和健康问题有目共睹。人类必须反思化学化农业，转而大量发展生态农业才是正途。

综上所述，有关专家所谓不用化肥一半人吃不上粮食的说法是经不起推敲的，是没有经过理论推导和实践检验的不实之词。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中国生物多样性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原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