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网-又见炊烟升起-孟津的博文

又见炊烟升起

2011-10-21 06:49

阅读：9863

很多年之后，又有了机会，到贵州偏远地区的山里去跑野外。雾蒙蒙的群山，依然如故的天无三日晴，空气中是我所熟悉的潮乎乎的味道。这会正是收获的季节，地势低的地方，农民在收割水稻；而山里头，满山坡种的多是包谷，农民在地中收包谷，砍包谷杆。细雨中我们走在地头边，有时得穿过包谷地，跳下田坎，弄得一脚都是黄泥。山坡上随处还可以见到黄色的瓜花，大小青黄不同形态各异的瓜们。也有几片荞麦地，荞麦花开得正盛。农舍附近的地里，则是红红的线辣椒和各种青菜。这里的狗都比较温顺，常常躲着人。鹅倒是叫得比较欢实。

山里的农民，背着那种敞口的竹背篓，从地里往家里背包谷，又从牛圈往地里背农家肥，一趟又一趟，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来回走在山间那条小路上。庄稼地里干活的人，多是些老年人，少见几个中年人，没有见到年轻人。遇到了好几位七十多岁的老者，大概一辈子都在干活，所以还能背沉重的背篓走山路。一位72岁的女人，拄着一根竹竿，背了一背篓的包谷，靠在路边石头上歇息。我问她这一背篓包谷有多少斤，她说就7、80斤嘛。又说这几年不行了，身体不好，刚打完吊瓶，背不动了，过去可以背百十来斤。我才发现她手背上贴了块纱布，是打完针贴上去止血的那种。问她身体怎么了。她说有阑尾炎，腹部总是觉得很沉重，不舒服。问她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她说看过了，医生说要开刀，需要四千块钱，没有钱动手术，只好熬着，还要干活吃饭。

偶尔碰见年轻人，骑摩托车在山路上飙，车上音响播的是摇滚乐，我听不懂，只觉得那声音在山沟里跳跃震荡。这些乡村，仍然还是很贫穷的，年轻人多跑到到城里打工去了。在哪里都是挣辛苦钱，城里来得快一点。但也有例外。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沟里，我见到三个年轻人，从他们的发型服装看，也是蛮潮的样子，站在一座很老旧的瓦房前，十分的抢眼。我问你们在念书吗？他们说没有。问你们怎么没有出去打工。他们说自己都二十了，太老了，要是十七、八岁，也许会出去闯闯。他们的屋子里有电视，正在播放着什么节目。我想他们是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山沟里的村庄，混杂着过去和现在的各种建筑。老建筑是红砖黑瓦，房子通常都显得很破旧。新建筑多是四四方方的两层或三层楼房，外面贴的有瓷砖或各种贴面，远远在群山雾色中看去，颜色显得有点跳。这些是在当地政府新农村计划下，得到政府补贴而盖的房屋，外观看上去不太好，估计住着比老房子要舒服。每家的院子里堆的，屋墙上挂的都是刚收下来的老玉米，需要晒干。问当地农民玉米用来干啥，说是用来喂猪，人吃大米，而这个山区不产大米，村民都是到集市上去买米吃。当地的同事，请我们到镇上开发区里的餐馆吃饭，风味清汤鹅，肉边菜是好几种野菜，有些吃起来有点中药味道，非常特别。主人开玩笑说，现在猪吃过去人吃的东西，人吃过去猪吃的东西。现在的农民，能做到用玉米来喂猪，人都吃米饭，说明粮食是有余的。路过好些村庄，很多已经不烧柴、甚至不烧煤做饭了，而是烧电。当然还有不少地方，尤其是偏僻一点的山沟里，老房子的屋顶上，烟囱仍然是炊烟袅袅。这种景象，也许再过几年就看不到了。那时的人们，只能在记忆里或者文字中，才能见到或想象炊烟升起，那种代表着落后的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