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长出了血刻度。可可西里
用4602米的海拔，把穹顶
撑成更弯的弓
藏羚羊是风捏成的标点
在观景台的注视下断句、跃迁
像一部散佚的地质笔记
正被荒原重新认领
三江源把自己种进国家公园
钤印盖在冰川的末页
那座灰房子数着水滴
碑石缄默，如未开封的岩层
——云朵们集体考古
用倒影打捞陷落地脉的
唐古特语系
蓝绿基座托起旋转的图腾
兽首咬住经幡的尾声
标牌指向318：此生必驾
不过是大地忽然心软
容人类穿过她的肋骨
做一粒渺小逗号
在3988米处，被风诵读
想你的风拐了十八道弯
国旗卷起所有方向
牛头雕塑系着橙色的胎记
沥青公路是落地的哈达
车轮碾过时——
群山正在云中调转经筒
路牌，是立起来的转经道
溪流以草书穿行山谷
木栈道上长出移动的惊叹号
黄花碎成星尘
而山峦突然合拢经卷
雾霭为岩层披上袈裟
像整个星球顿止
等一道闪电誊写偈语
六匹马啃食光的毛边
绿毯铺进云朵的厩棚
孤树举起叶脉的罗盘
测量风与风的孔隙
忽然鬃毛飞扬，忽然
山影卧进瞳孔
忽然草原变成晃动的调色盘
卧牛反刍着时间碎屑
杂树开出小规模的春天
垃圾是文明跌落的痂
它依然垂首，如长毛的岩石
荒原懂得：万物终将皈依——
腐草，或亘古的沉默
川藏黑猪领着墨点移动
水洼收藏天空的切片
远山叠成褶皱
猪崽突然奔跑成一个
滚动的韵脚
这时牧人吹哨，云停住
草地摊开巨大的五线谱
驴眼盛着棕色的禅
鼻孔雕刻呼吸的年轮
每根胡须都通向地心
当它用睫毛丈量草原——
整条青藏线忽然柔软成
一道垂落人间的睫毛
白马驮着斑驳光影
项圈紫如未愈合的晚霞
斑点是最小的地图
山林在瞳孔续写史诗
当你与它对望——
四千公尺之上，生命
突然露出温驯的齿贝
注：Photo by 张博士
转载本文请联系原作者获取授权，同时请注明本文来自郑永军科学网博客。
链接地址：https://wap.sciencenet.cn/blog-437607-1500117.html?mobile=1
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