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这在东北,最能体现。
世人皆言江南秋色温婉,然而若论天地间的慷慨与丰饶,唯有东北的秋,能以最浓烈的笔触,在苍茫大地上挥洒出一幅磅礴的生命画卷。这北国的秋天,我总不敢轻易用文字去描摹——不是不愿,而是生怕单薄的语言,载不动她那沉甸甸的重量,绘不出她那浓墨重彩的灵魂。
东北的秋天,是丰收最极致的诠释。但这“丰收”二字,远非几个黄澄澄的麦穗、几枚红艳艳的苹果所能概括。那太简单,太流于表象了。它也不是“五彩缤纷”、“五光十色”这类词汇所能框定的,这些词语用在她身上,总显得轻飘而俗气,匹配不上她那份源自土地深处的厚重与辉煌。
东北的秋天,是“丰富”的,是“丰收”的,是“丰满”的,是“丰盈”的。这四个“丰”字,仿佛四根坚实的梁柱,共同撑起了这片天地在秋季的宏大叙事。那是生命能量积蓄到顶峰后的最后迸发,是黑土地在沉默了一整个春夏后,最酣畅淋漓的自我表达。
如果一定要用这色彩来解读,东北的秋便是一幅用调色盘挥就的巨作。她是黄色的——是那漫山遍野的稻浪,是那谦卑垂首的麦穗儿,是那玉米秆上包裹的如纯金锻造的棒子,又是那田间地头晒场上铺展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大豆。她是红色的——是苹果树上如灯笼般压弯枝头的果实,是山楂树和山丁子一片片燃烧到天际的火焰,是农家院墙上成串悬挂、寓意火红日子的小辣椒。她是澄色的——是南瓜那圆润饱满的肚腩,是晚霞浸染下连绵的山峦。然而,在这片暖色的交响乐中,你依然能找到坚韧的绿色——那是晚熟的大白菜铺开的翡翠地毯,还有“苹果梨”那青绿与鹅黄交织的独特脸庞。这晚熟的大白菜就是我们的冬储菜,有放地窖储存的,更多地是制作酸菜这东北独有的美味,还有那苹果梨,也是我们东北秋天引以为傲的混血儿,咬一口,让清脆与甜蜜在齿间炸裂,只有东北人更喜欢这独有的脆爽。
我虽从小生长于东北,却也是在年岁渐长、走过大江南北后的轮回中,才像第一次睁开双眼般,真正读懂了东北的美。这或许便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真意——当你与她朝夕相处,她的伟大与绚烂便化作了呼吸般的日常,反而容易被忽略。直到有了距离,有了比较,记忆中那些寻常的景象才开始发酵,才升华为一种刻骨铭心的乡愁与惊叹。
你看那田野之上,成排的联合收割机如同移动的堡垒,在金色的海洋中破浪前行,是那样的壮观,轰鸣声又是这个季节最动听的丰收进行曲。到了这个季节,那某号与某书都是东北回家掰玉米的亲切画面,有说从小掰玉米掰够了,好好学习就是为了不掰玉米,可是长大了,还是让家长喊回来掰玉米;有说,在外面是风光无限的霸道总裁,回家就是掰玉米的精神小伙儿,大家头戴着彩色围巾,坐在田间地头的玉米地里,分不清男女,但那笑声爽朗而踏实,不用几天,脸庞就被秋阳镀上古铜色的光泽。家家户户的院落里、屋顶上,都成了展览丰收的殿堂:金黄的玉米塔、火红的辣椒串、褐色的蘑菇干……每一种色彩,都诉说着生活的富足与安稳。
东北的秋天除了那黑土地的丰盈,更有那深山密林般的神秘,但在秋天则都是那样的美丽而又令人向往,无论你是走进大兴安岭,还是平常村落,看那白桦林脱去夏日的绿衫,露出洁白的躯干,与满树金黄的叶片构成最纯粹的光影乐章,路旁的柞树叶子则染上了深红、赭石与紫铜,层层叠叠,仿佛大地涌动着的彩色波涛。随处可见的东北的松柏是这暖色画卷中沉静的笔触,以不变的苍翠,守望着季节的变迁。在这儿,不止是田地间的玉米、大豆水稻那些农作物,在林间更有那夹杂着榛子、山核桃的灌木丛,长白山脚下的小溪边点缀着五味子、野葡萄的藤蔓,它们或许不似田园作物那般规整,却以野性的、未经驯服的甜美,丰富着秋天的内涵。
我爱东北的秋天,爱得深沉,爱得真切。不仅因为她的色彩,她的富饶,更因为在这片土地上,“丰收”从来不止于物质的饱满,它体现出一种精神的归属,那是汗水落地摔八瓣儿后的收获,它是人与自然达成的最深刻的和解与共谋。这秋天的丰盈,是我们父辈皱纹里舒展的笑颜;这秋天的色彩,是我们童年记忆里永不褪色的背景,是我们无论走到哪儿,都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家的最初与最终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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