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启祥忆《红楼梦》校注组编撰新校本大字本时期(1975-1982)之三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2025年7月7日发布 第36895篇
【按:几年前应红研所开展口述史之需要,吕启祥着手回忆《红楼梦》校注组和人文版《红楼梦》出版的专题资料,并亲手写了若干片断,我协助她查找资料和整理,形成文字初稿,后来忙于其他而搁置至今。如今选择其中部分文字初稿发布,以便集思广益加以修葺。有关校注组成员的资料留待补入。】
2011年清明前后,我撰文《追思天佑兄》写道:“我与老沈相识是在1975年《红楼梦》校注组。由于历史的原因,校注组的工作分成前后两段,其间有一段时期小组的原班人马各返原单位,继续工作的人员尚未调入,日常“留守”的只剩下老沈和我二人。作为一项学术工作,从起始到完成经历一些曲折不足为奇。我们两人可以算得是这低谷的亲历者和见证人,今天回望,不失为一种坚守,只少并未泯灭对这项学术工作的信心和兴趣。
今天我已记不准这段时间有多长,只少几个月或半年以上,也不清楚为什么留下老沈和我,大约是外地高校的都回去了,我们二人是本地高校的,而北京许多单位揭批“四人帮”的任务都很重,比如希凡先生必须回《人民日报》,其庸先生虽则主持新校本工作直至完成,但此时人民大学和筹措小组继续开工的各种工作也很忙,日常是不能来的。老沈和我相对闲散,于是每天他从北大我从师大来上班,地点也不复在原先恭王府门前“琴楼”(今已拆)的小房间,而是被安排在王府后楼(俗称九十九间半)暂拨给的一间二楼上的房子。印象很深的是我们二人对坐,从形状古雅的后窗望出去的是其时尚很萧索的荒园。每天除了看书而外,国事校事到身边琐事,随意而谈,可谓“朝夕相处”。从后面小窗户望着其时荒凉的萃锦园,未卜前景如何,这就是所谓“搁浅”的时期。正因此,和老沈的交谊也就深了一层。他有一种厚道包容,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的胸怀。回到北大后,由于红学会的首任会长是吴组缃先生,许多事情常常要通过老沈代达。在北大中文系,不论教学还是管研究生,老沈曾协助吴先生做了许多具体琐碎的事务性工作,不惜把自身的事放在一边。老沈的看淡名利,我所深知。可以这样说,校注组里颇多才华出众、成果丰硕的同道令我可佩,那么老沈的任劳任怨,豁达大度则令我可亲。【9】
2007年那篇文章除已故沈天佑外,谈及陶建基和朱彤。文章谈及相处最长、印象最深的当数陶建基老先生,我们都呼之为陶老。陶老是后期来组的,校注完后直至辞典告成一直在一起工作。陶老为人当得起“端方正直”四字,最令我钦服的有两点,一曰勤勉严谨,一曰平实随和。他年纪大,身体也不甚好,可愈是琐碎吃力的事,他愈是认真落力去做,一次查找《不自弃文》的出处,为了赶时间,他不避暑热路远,大礼拜天乘公共汽车跑到北图,找出《朱子文集大全类编》,从卷二十一《庭训》里把《不自弃文》全文抄录下来,字字清晰,一笔不苟, 星期一就带了来。他作事件件牢靠,写字从来工整,使我不敢躲懒。尤为难得的是他从不倚老,极好合作。他自己写东西不多,但常常与人方便,可能是因为当过编辑,养成了默默付出的习惯。陶老病重时我去看他,已不能说话,送别之日,所里的车在长安街上堵得太久,赶到八宝山已经火化,竟不得一见!
朱彤兄可谓英年早逝,他和蔡先生、锦池兄当年住在藤萝苑,论学谈诗,很有情趣,其时清贫,无物佐酒,就用大白菜花生米将就。在我记忆中,朱兄博闻强记,有一年中秋,在天香庭院锡晋斋前平台上赏月,朱兄兴发,大段背诵《西厢记》《牡丹亭》曲词,其娴熟流利,令人惊叹。朱兄看去粗豪,其实细腻。因我颇喜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老歌,尤赏李叔同、丰子凯等之曲词,一次偶然问起老朱《魂断蓝桥》插曲(即今《友谊天长地久》)的老词,他竟一字不爽地背给我听:恨今朝相逢已太迟,今朝又别离。水流幽迴,花落如雨,无限惜别意……
今天回想起来,不论已故的还是健在的,只要是共同在校注组工作、生活过,都有值得怀念的往事前尘,都可为我的良师益友,对于他们,我都存有一份缅怀之情、想念之心。【10】
注释
【9】载《红楼梦学刊》2011年第3期;收入《红楼梦会心录》商务版】,并见【8】
【10】载《红楼梦学刊》2007年第2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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