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年辑 黄安年的博客/2025年6月22日发布,第36758篇
【个人所藏资料-学术手稿XSSG020 】
第六节 红楼梦里的丫鬟(以晴雯、平儿为例)
一、晴雯之死
生命的价值,不以地位的贵贱来衡量,也不以寿数的长短来计算,《红楼梦》中的晴雯,以一个社会地位卑微的女奴,仅活了十六岁,她的夭折,却引起了主人公贾宝玉心灵的极大震撼,赢得了千百万读者的痛惜和愤慨。红楼女儿中,生命之火能够进发出如此耀眼光彩的,并不很多。
晴雯是抱屈而死的,临终前,她对宝玉吐出了自己心中积郁的冤屈:“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 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不服、不甘心,反映出晴雯意识到了自己的遭际是不公平的;另一方面,又说明了她并不真正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
生得出众,这是贾府上下的公论。凤姐曾评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书中还用烘托之法点明晴雯之美属于林黛玉的风流灵秀型,比如王夫人的印象谓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然而,单是“生得好”,不见得必定会招灾致祸,说不定还会带来某种福祉,不就是因为生得好,晴雯才被挑中,有幸到了宝玉身边的吗!
至于晴雯和宝玉之间并无“私情密意”,这也是实情,并经由灯姑娘之口为之“鉴定”、辩诬了的。然而,此点其实也并不重要。因为书中明写同宝二爷有儿女私情、苟且行为的是袭人,李嬷嬷还歪打正着,公然骂袭人“妆狐媚子”,可这些丝毫也没有影响袭人的声誉。袭人是怡红院中头一号出了名的“至善至贤”之人,不仅没有任何嫌疑,反而得到王夫人特殊的信任和重托。可见,是否真正“勾引”了宝玉,也还不是遭忌的根本原因。
真正招谗致祸、带来灾难的,是晴雯“爆炭”一样的个性,是她身为奴隶却越出了奴隶规范的“心比天高”的志行。
怡红院的四个丫头中,麝月和秋纹,是袭人陶冶教育出来的,独有晴雯别具一格。袭、麝、秋作为一个系列,很大程度上是作为晴雯形象的参照系而存在的。《红楼梦》第37回中有一段描写,看似怡红院中丫头间的闲常取笑,却极见各人性格。先是秋纹叙说自己受宝二爷之命插瓶送鲜花,老太太见了,喜的连夸宝玉,连自己也得了福,“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说话的,有些不入他老人家的眼的,那日竞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柔,这可是想不到的福气。几百钱是小事,难得这个脸面。”及至到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正翻箱子找衣裳准备赏人,见了花,喜欢得“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横竖也得,却不像这彩头。”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气。”秋纹接口说:“那怕给我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地恩典。”众人笑道:“骂的巧,可不是给了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了。”袭人笑道:“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于是秋纹赶着赔不是,麝月张罗收瓶子,晴雯还是不依不饶,冷嘲热讽:“或者太太看见我勤谨,一个月也把太太的公费里分出二两银子来给我,也定不得”,“你们别和我装神弄鬼的,什么事我不知道”。
主奴之间的关系也和别种社会关系一样,是双向的。主子对奴隶是否宠信和奴隶对主子是否感恩,二者有联系,但并不成简单的对应关系,在袭人身上,是完全一致的,以至于她对同伙们嘲笑自己的“哈巴狗”的外号,并不感到难堪和耻辱,不过玩笑罢了,淡然置之。秋纹平素不为主子赏识,偶得赏物,感恩不已。晴雯的地位显然在秋、麝等辈之上,却对她们津津乐道的“彩头”、“脸面”嗤之以鼻,亮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价值观念。这里,不由得令人想起了列宁的一段名言:“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与之作斗争的奴隶,是革命家。不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过着默默无言、浑浑噩噩的奴隶生活的奴隶,是十足的奴隶。津津乐道地赞赏美妙的奴隶生活并对和善好心的主人感激不尽的奴隶是奴才,是无耻之徒。”(《纪念葛伊甸伯爵》)我们自然不能据此把秋纹划为奴才而封晴雯为革命家;归根结蒂,她们都还是奴隶。但秋纹对主子赏赐津津乐道感恩不尽的表白,无论如何是充溢着奴才气息的;而晴雯为了自身的尊严不希罕赏赐、不惜冲撞太太的宣言,则掷地有声、很有骨气。无怪晴雯会得到“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判词,她平素的言谈爽利、口角锋芒正包涵着不驯顺、不服气、不媚俗的内核。
正是这样一个晴雯,才会演出“撕扇”、“补裘”、“拒抄”等令人心折神旺的活剧。从世俗的眼光看.撕扇是糟塌东西、暴殄天物,亦即麝月之谓“造孽”。就事论事,何尝不是。然而,第一,撕扇之举有特定的背景,宝二爷因晴雯失手跌折扇骨而大发脾气,晴雯不服,加之袭人来劝,替宝玉赔不是,更引起晴雯同宝玉大闹一场,其格局颇类黛玉因金玉之论而生的恼怒风波。第二,撕扇之举又有特定的解释,宝玉为同晴雯和解,提出物借人用、物随人性,各人性情不同,对物的处置也可随意,扇子可以扇得,也可以撕得。有此二端,则晴雯此刻的撕扇就不单是为了出气,更标举自身具有不随人俯仰的独立个性。与“撕扇”遥相映照的“补裘”,是在另一种情势下对晴雯的特写。如果说前者是在晴雯和宝玉发生矛盾口角的情况下突现其个性,那么后者就是在晴雯为宝玉解难救急时见出其为人。为了把那雀金裘织补得天 衣无缝,人们除了赞叹其慧心巧手、感服其殚精竭力而外,更会由衷 敬佩这肝胆照人、一力承当的“勇晴雯”(见该回回目)。到了大观园抄捡之际,晴雯将箱子豁然掀开、兜底朝天,尽行倒出,正是无言的抗议、极度的愤懑。
如同一块炽烈的炭,爆裂、发光,这响声和光亮令惯于在旧秩序下讨生活的平庸之辈受不了。这才是晴雯招谗致祸的根本原因。那个王善保家的及其一切同类都是晴雯的“天敌”,都会在有意无意之间伤害她、“告倒”她,模样生得好自然是“狐狸精”,言语举动也无往而不是“轻狂”“妖蹻”了。不必说那些奴性十足的婆子把晴雯视为眼中钉,便是驯服柔顺的丫头姐妹也不会理解她。只有宝玉,才是她的知己和屏障,一旦失去了这道防护,她的生命也就岌岌可危了。
晴雯之死还有其不可抗拒的外部原因。设想贾府如果还处在鼎盛的时光,当权的还是上一代的贾母而不是王夫人,她的处境也许就大不一样。这主要并不是指贾母和王夫人在个人品质上的差异.而是指贾府处于盛时和“末世”的差异。对于贾府这样世代簪缨的百年望族来说,历来是以“王道”而不是“霸道”维持其统治的.所谓宽柔待下并非都是骗人的话,丫环奴仆们不愿离去多半因为院墙之外没有更好的去处。就贾母本人而言,她是亲历过贾府全盛时代的“过来人”,她的气度修养、阅人处事均为后辈的当家人所不及。晴雯本是贾母看中、给了宝玉的,以为“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贾母何尝不疼爱宝玉,却从不担心丫头们把宝玉教唆坏了。到了王夫人手里,情形就不相同,她不能够像老祖宗那般超脱豁达。宝玉是她的命根子,为了娘儿俩的声名体面前程命运,她时时留心处处防范,荣国府迅速走下坡路的颓势和后继乏人的危机,她感受至为痛切。一处不了又一处的风波,尤其是绣春囊事件的突发,更使她如临大敌,终致采取断然措施搜园逐人,杜绝后患。一方面还要搪塞贾母,说晴雯淘气懒惰,又得了痨病,才做主叫她出去。实际上,晴雯的被逐致死;与其说是王夫人的刻薄寡恩,不如说是末世当权者必然会采取的最后的招数。
晴雯形象是在前八十回中全部塑成了的,无烦人们探佚,也很少引起争论。有责难她是“二层主子”的,未免对这一艺术形象缺少总体的把握。晴雯夭亡了,怀着无尽的冤屈,这是她的不幸;晴雯生命的价值,从《芙蓉女儿诔》起,就得到了肯定、赞颂和升华,这又是晴雯的幸运。
二、平儿平议
在《红楼梦》万紫千红的丫鬟群中,受到主子信任的、“有体面”的丫鬟,不在少数。“平、袭、鸳、紫”可谓齐名,分别居于凤姐、宝玉、贾母、黛玉的“首席”大丫头的地位。她们各秉其性,各为其主。而本性善良、富于同情心的平儿,要侍奉以“辣”著称、脸酸心硬的凤姐,竟能相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相得,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与其余的大丫头相比,平儿做人的难度最大。
对此,王昆仑先生曾经作过十分精到的分析,指出平儿“艰难的处境和善良的性格是极其矛盾的,也因此把她锻炼成一个头脑清楚、手腕灵活的好姑娘。平儿的全部故事都从这种矛盾法则中发展出来。”
仔细审视这种矛盾就会发现,它不是简单的对立或无条件的同一。生活的全部复杂性在作家落笔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平儿这样地位的人物应当怎样写法呢?过于软弱无能,不配做王熙凤的心腹助手;精明强干了,一天也容她不下。如果平儿是紫鹃那样温和淳厚的好人,在那样一种精强狠辣的主子脚下,简直不能活下去。如果把她写成袭人一流,工于心计,善于逢迎,必至于主仆同恶相济,结成奸党,虽也有这一类的事实,但不免于一般庸俗小说的窠臼。”(见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77页)平儿这个角色,就以毫不雷同于其他丫环的面貌、毫不蹈袭于一般主仆关系的套路,出现在王熙凤身旁。性“辣”的凤姐和性“平”的平儿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又以这依存作为支撑点,平儿得以行使自己有限度的权威和发挥自己有特色的才智,显示出了与凤姐迥异其趣的平和淳厚的本色。
凤姐作为荣国府的当家奶奶,大权独揽,威重令行;平儿作为凤姐的“心腹通房大丫头”,犹如近侍重臣,身处权要。人们公认,平儿之于凤姐,不仅可靠,而且得力。李纨曾经当着平儿打过种种比方来形容这种关系:“我成日家和人说笑,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这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他不是这丫头,就得这么周到了!”李纨的评语,并不夸张,说明平儿对风姐,不仅赤胆忠心,且能配合默契。在待人接物、行权处事诸方面,不待风姐出口授意,平儿便能掂敠轻重、知所进退。比方她知道风姐与可卿素日亲密,便作主给可卿之弟秦钟备了格外丰厚的见面礼;她深悉凤姐与贾琏同床异梦、私攒体已,当旺儿来送利银之际,便巧妙地为凤姐掩饰,不使贾琏察知;她明白探春理家,必先从凤姐这里开例作法,便竭诚支持探春改革,并委婉解说凤姐在位不得不维持旧例的苦衷,使双方上下都有台阶,深得凤姐赞许。凡此种种,均可见出平儿确为凤姐心腹之人。翻转来说,偌大贾府,凤姐能够推心置腹与之诉衷曲、道烦难的,大约也唯有平儿一人而已。
那么,是否因为平凤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而使平儿染上了“辣”味或昧了本性呢?甚至由于凤姐的种种苛政劣迹而使平儿蒙受“助纣为虐”“帮凶走狗”一类恶溢呢?回答是否定的,任何具有正常感觉的读者和客观态度的评论,都不会从作品中得出这样的印象。这是什么缘故呢?首先,平儿作为奴仆处在从属的地位,不能要求她对主子的行为负责;其次,平儿作为丫鬟,其活动范围在家庭内部,不能直接参与凤姐通过旺儿等伸向社会和官场的勾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平儿从不把自身同凤姐的这种特殊关系当作资本来谋取一己私利,相反,倒常常凭借这种地位来为别人排难解围、遮风避雨。这正是作家集中笔力对平儿给以特写的地方,小说中凡属平儿的独立的故事,几乎都具有这种“利他”的性质。
只消举出回目上见名的几处就可了然:“俏平儿软语救贾琏”(二十一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五十二回)、“判冤决狱平儿行权”(六十一回),在这里,不论是“救”、是“掩”、还是“行权”,都有一个共通之点,就是为他人排难解围,而且都是凭借凤姐的信任瞒哄凤姐成全别人。在琏凤之间,平儿当然站在凤姐一边,但平儿全无凤姐那股醋劲,从不挑妻窝夫、拈酸吃醋,对贾琏的外遇看得很淡。她之顺手藏过多姑娘的头发,救援贾琏,不过息事宁人,居然化险为夷,免去一场醋海风波。至于“虾须镯”和“玫瑰露”“获苓霜”事件,都是发生在丫头之中的窃案,而且都已察知了作案之人。事情经由平儿处理,不仅弄清了案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虑及到当事和牵连的各方人物,以体谅之心和宽容之道,缩小事态、化解矛盾。这决不是庸俗的和事佬,而是睿智的仲裁者。虾须镯是宝玉房中的小丫头子坠儿偷的,如果吵嚷出去,一则恐素日回护丫头女儿的宝玉被人抓住把柄;二则怕袭人麝月等宝玉房中的大丫头面子难堪;三则尤恐爆炭一样个性的晴雯病中添气,发作出来。平儿思前虑后,决计不作公开处理,只私下知会麝月暗中防范,找个借口把坠儿打发出去。这番设想被宝玉无意中听得,深感平儿体贴周全之情。“霜”、“露”事件更为复杂,牵动的面更广。平儿查明底细,同宝玉等计议,准备瞒赃了结,但又不能糊涂了事,遂把王夫人房中的彩云、玉钏叫来,说道“不用慌,贼已有了。”“我心里明知不是他偷的,可怜他害怕都承认。这里宝二爷不过意,要替他认一半。我待要说出来,只是这做贼的素日又是和我要好的一个姐妹,窝主却平常,里面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因此为难……若从此以后大家小心存体面,这便求宝二爷应了;若不然,我就回了二奶奶,别冤屈了好人。”平儿的“审贼“也如此平易实在、通情达理。对于“做贼的”姐妹彩云毫无嫌弃之心,既保护,又诫饬;为了顾全探春的体面,也就不再追究赵姨娘这个“窝主”;担了贼名的柳五儿是冤枉的,自然得到了开脱,其母柳嫂的厨娘差使也不致被开革。这出戏,可以说是平儿和宝玉配合演出的双簧,凤姐虽然有些信不及,但在平儿“得放手时须放手”的劝说下也不再深究。
可见,平儿有权,但不滥用权威,更不刻意树立个人的权威。正因此,平儿倒在奴仆群中甚至主子之间树立起了真正的威信。人们不像对风姐那样畏多于敬,对平儿则是打心里悦服的。小厮兴儿的背后议论是最无矫饰的民意,“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奶奶一气,他倒背着奶奶常作些个好事。小的们凡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平儿不同于凤姐的根本之点是她并无聚敛财富和追求权势的欲望,她很少想到自己,常常想着别人。如果说她自作主张给邢岫烟送去雪褂子还有替凤姐作人情的成分,那么她背着凤姐偷出二百两碎银子给贾琏为尤二姐治丧则纯粹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平儿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当着凤姐还是背着凤姐,都没有什么私心作鬼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人物有很大的适应性和包容度,在主奴之间、奴仆之间、主子之间、琏凤之间,常常起着一种调节器、缓冲带、安全阀的作用。
当然,这种调节和缓冲,也是有限度的。一旦失衡,平儿不但不能庇护别人,自己也将灾厄临头。四十四回正当凤姐寿日,贾琏和鲍二媳妇偷情事泄,双方都迁怒平儿,拳脚相加。无辜平儿,横遭屈辱,真是有冤无处诉,逼得几乎觅刀寻死。这是平儿处境艰难的一次大曝光。贾府上下人等只看到平儿的尊贵体面,即便遭此冤屈,宝钗等人的劝慰之辞也都是为凤姐开脱,全不理会她内心的创伤。惟有宝玉才能体察她内心的深重痛苦,“思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姐妹,独自一人,供应琏凤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这是对平儿这个人物的点睛之笔。读者不难领悟到,无论怎样的尊贵体面,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平儿的艰难处境和移易她的善良本性。
《红楼梦》给我们展示了各种各样的人生。平儿做人的难度可谓大矣,而居然在炙手可热的王熙凤身旁保留了一袭绿荫、吹来了一股和风。这里面蕴含的生活智慧所能给人的启迪,恐怕是别的艺术形象难以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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