氾胜之(生卒年不详),西汉末期农学家,氾水(今山东省菏泽市曹县北)人。汉成帝时期任议郎、轻车使者,督导三辅地区种植,后升任御史。所著《氾胜之书》为中国最早的农学专著,与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元代王祯《农书》、明代徐光启《农政全书》并称中国古代四大农书,原书2卷18篇,北宋后散佚,现存内容辑录自《齐民要术》《太平御览》等文献。
氾胜之在关中平原推广穗选法、溲种法等耕作技术,其中溲种法用蚕矢、马骨汁等处理种子增强抗虫抗旱能力。结合三辅地区农业实践总结出区田法,将土地划区深耕并施用粪肥以提高产量,适用于不同等级田地。书中记载13种作物栽培技术,包含稻田水温调节、瓠子嫁接法及桑麻种植要点,提出“趣时、和土、务粪、务泽、早锄、早获”耕作总原则。
西汉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的夏天,首都长安三辅之地像被扔进了火炉。氾胜之跪在龟裂的田埂上,指尖插进两指宽的裂缝里,能触到下面干燥的土块。他刚从议郎的任上调任“劝农使者”,眼前这片曾经的粮仓,如今连耐旱的谷子都蔫得耷拉着脑袋,老农们蹲在树下,望着天上的烈日叹气。
“赵大人的代田法是好,可遇上这百年大旱,也不顶用啊。” 泾阳县的县丞搓着干裂的手说。去年氾胜之刚到长安时,还在推广赵过的代田法,可今年的旱情远超预期,连深耕的垄沟都被晒得冒了烟。
夜里,氾胜之在驿站的油灯下翻看着前代农书。氾胜之读书后的体会是:“耕种的基本要点,在于赶上合宜的时令,使土地和解,讲究保持肥沃、保存水分,及早锄地,及早收割”。(“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在春天地气没有通达以前,如果耕了地土块就不会黏连,不能保存水分,这一年中庄稼都长不好,非加粪不能解决。(“春气未通,则土历适不保泽,终岁不宜稼”)。
可是,竹简上记载的耕作方法大多粗疏,却没说遇到大旱该怎么办。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山东老家,祖母会在院子里挖深坑,把种子种在坑里,浇水施肥都集中在坑里,就算天旱也能收成。
“有了!” 他猛地拍了下案几,惊醒了打盹的随从。他取来一张麻布,用朱砂画出一个个方格:“汤有旱灾,伊尹作为区田,教民粪种,负水浇稼。咱们便学此法,把地分成小块,上农夫区方深各六寸,间相去九寸,中农夫区方九寸、深六寸、相去二尺,每块施足肥料,只在格子里种庄稼。” 他指着方格之间的空隙,“区田不耕旁地,庶尽地力,这些地方不耕种,能保墒,还能集中力量抗旱,即便在‘诸山、陵、近邑高危倾阪及丘城上’,也能种出粮食。”
第二天,氾胜之带着县衙的差役,在县城外的荒地上划出第一片区田。他亲自挥舞锄头挖坑,按照“一亩三千七百区(上农夫区)”的标准规划,每个坑里都填上腐熟的粪肥、草木灰和碎骨粉,“区田以粪气为美,非必须良田也”,填好肥料后浇足水,等水渗下去再播上三粒粟种,“区种粟二十粒;美粪一升,合土和之”,播完还仔细覆土,“令上有一寸土,不可令过一寸,亦不可令减一寸”。围观的老农们窃窃私语,王老汉叼着旱烟袋说:“这么点地方,能长出多少粮食?”
区种法的神奇在半个月后显现出来。周围的平田连草都长不出来,区田里的粟苗却顶着烈日冒出了绿芽。氾胜之用手指量着苗高,对围拢来的农民说:“这就是集中施肥的好处,‘得时之和,适地之宜,田虽薄恶,收可亩十石’,区田更是能让‘一亩常收百斛’。就像给病人喂药,要对症下药,还要足量。”
他教大家在苗长到三寸时间苗,每坑只留最强壮的一株,“苗多了争养分,就像人多了争饭吃,都长不壮”。又叮嘱除草之法,“区里长了草,必须连根去掉。区间长着草,用锋利的铲子铲掉,或者用小锄锄掉。禾苗长大,不容许拔草锄草时,就用镰刀贴着地面割去。”(“区中草生,茇之。区间草,以铲铲之,若以锄锄。苗长不能耘之者,以刨镰比地刈其草矣”)
推广区种法的同时,氾胜之开始研究浸种法。他发现直接播种的种子发芽率低,还容易被虫蛀——正如农谚所诫“种伤湿郁热则生虫也”。有次在厨房看到厨娘用温水泡豆子发豆芽,突然想到:“种子要是先泡过,会不会长得更好?”
他在驿站的院子里摆了十几个陶罐,每个罐里装着不同处理的种子:有的用温水泡,有的用粪水浸,有的拌上草木灰。七天后,用骨汁和粪水浸泡过的种子发芽率最高,根须也最粗壮。
“这叫溲种法,”氾胜之对记录的书吏说,“咱们按古法来,将马骨,斫碎,一石碎骨,用三石水来煮。煮沸三次后,过滤掉骨渣,把五个附子泡在清汁里。三四天以后,又漉掉附子,把分量彼此相等的蚕粪和羊粪加下去,搅匀,让混合物像稠粥一样地稠。下种前二十天,把种子在这糊糊里拌和,让每颗种子都黏上一层糊糊,结果变成和麦饭一样。(‘取马骨锉一石,以水三石,煮之三沸;漉去滓,以汁渍附子五枚。三四日,去附子,以汁和蚕矢、羊矢各等分,挠令洞洞如稠粥。先种二十日时,以溲种如麦饭状’)一般只在天旱、空气干燥时拌和,所以干得很快;再薄薄地铺开,再三拌动,叫它更容易干;第二天,再拌再晾。阴天下雨就不要拌。拌过六七遍,就停止。立刻晒干,好好地保藏。(天旱燥时溲之,立干便薄布数挠令易干,明日复溲,天阴雨则勿溲,六七溲而止,之后辄曝谨藏。)这样既能让种子吸足水分,又能防虫,还能肥苗,‘治种如此,则收常倍’。”
王老汉的儿子王小五第一个试着用溲种法播种。他按照氾胜之教的比例,把种子泡在掺了骨粉的粪水里,捞出晾干后播进区田。秋收时,他的粟穗比别人的长半寸,颗粒也更饱满——恰应了“骨汁、粪汁溲种,皆使稼耐旱,终岁不失于获”的效果。王老汉捧着沉甸甸的谷穗,终于服了气:“氾大人,这法子比老辈传的强!”
氾胜之的足迹遍布三辅之地。在渭河边,他教农民“穗选法”,选颗粒饱满的谷穗留种:“收麦种:等麦熟可以收获时,选取穗子中粗大健全的,割下来,缚成长束,竖立在打谷场中高而干燥的地方,晒到极干。不要让它有白鱼!有,就立刻簸扬赶走。用干艾和杂着收藏:一石麦子,用一把艾。用瓦器或竹器储存。”(“取麦种,候熟可获,择穗大强者斩,束立场中之高燥处,曝使极燥。无令有白鱼,有辄扬治之。取干艾杂藏之,麦一石,艾一把。藏以瓦器、竹器”)
在黄土坡,他指导大家“圳田法”,沿着等高线开沟播种,防止水土流失;在盐碱地,他让大家多施草木灰,中和土壤酸碱度。他把这些方法都详细记录下来,从耕地、播种、施肥、灌溉到收获、储藏,事无巨细。
有次在华阴县,一个农妇问他:“氾大人,豆子种在谷子旁边,长得特别好,这是为啥?” 氾胜之蹲在豆田边观察,发现豆根上长着许多小疙瘩。“这叫根瘤,” 他说,“豆子能自己制造肥料,给谷子帮忙。而且种豆有讲究,株间要均匀,要稀疏。 大豆开花时,怕见到太阳;见到太阳,豆花便变黄发烂而枯焦了。(‘大豆须均而稀’‘豆花憎见日,见日则黄烂而根焦也’),咱们按‘三月榆荚时,有雨,高田可种大豆’的时令来,再搭配谷子,自然能增产。” 后来他在书中专门写了“间作套种”的好处,说“豆与谷,相生也”。
种大豆更要记牢收获豆子的法则:荚子开始发黑,茎开始褪色就收割,不必考虑。因为如果不收,老的种子就会自己零落反而造成损失。因此俗话说:‘豆熟于场。’(“获豆之法,荚黑而茎苍,辄收无疑;其实将落,反失之。故曰:‘豆熟于场。’”)
他还根据不同作物特性,传授各类种植技巧:
种黍时,告诫大家“黍”带有“暑”的意义;种黍,一定要等到暑天。夏至之前二十日,这时如果有雨,“强土”可以种黍了。(“黍者暑也,种者必待暑。先夏至二十日,此时有雨,强土可种黍)
黍的花序没有抽出以前,如果被雨水灌进了苗心,花序受伤,就不能结实。黍孕穗时怕露水。教两个人相对牵一条长索,括去黍心上的露水,等太阳出来再停止。(“黍心未生,雨灌其心,心伤无实;黍心初生,畏天露。令两人对持长索,搜去其露,日出乃止”)
种麦则遵循“夏至后七十日,可种宿麦。早种则虫而有节,晚种则穗小而少实”,冬天,下雪,雪停止后,总要用器具在麦地上辊压,把雪压进地里,不让它随风吹去。(“冬雪后以物辄蔺麦上,掩其雪,勿令从风飞去”),来年“麦耐旱、多实”。
多年后,氾胜之把多年的研究成果编撰成《氾胜之书》。这本书详细记载了区种法、溲种法等十八种耕作技术,从“耕田之本”到“收种之术”,从谷物种植到杂粮栽培,无所不包,成为中国最早的农学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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