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许多国人将西方(尤其是美国)在原创性科研上的杰出表现(比如,诺贝尔奖获得者人数与科技领域的先进项目)归结为其科学教育体系在培养和输送高素质人才的效率,而把中国在原创性科研方面的相对平庸归结为其科学教育体系的不作为。依我来看,这种观点并非完全正确,且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之嫌。既然导致西方(或美国)与中国在原创性科研方面的悬殊表现不在科学教育体系的整体差别,哪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西方(或美国)在过往的原创性科研中领先中国一筹呢?我认为,科研创新人才使用的不同才是决定西方(或美国)与中国在原创性科研方面的差异的楚河汉界。下面,通过对比美国和中国在科研创新人才培养与使用的异同,我们可以窥斑见豹,领略其中的一些奥秘。
科研创新人才的培养。据我观察,美国和中国的科学教育体系高度相似,在科研创新人才培养方面的效率也不分仲伯。具体表现在:两国高校的研究生课程都有几门必修课,外加科研实验和学术论文;其次,两国高校的研究生毕业后成为高产科学家和行业带头人的比例都不高,就连诺贝尔奖获得者主导的实验室也没有培养出几个再拿诺奖的研究生或博士后。究其原因,我以为是两国的科学教育体系仍未找到一种培养高素质科研人才的最佳方式,都没有认识到并刻意构建扎实的文字功底和培养从已知到未知的思维方式的重要性,也没有在科研创新的策略和有效思路等方面进行重点开导。从一些知名科学家的传记里,可以看到他们有一个显著的共性,即都具备非常扎实的基础教育(包括深厚的文字功底和从已知到未知的思维方式)。有了深厚的文字功底和从已知到未知的思维方式,才可能更深刻地理解,更透彻地分析,更清晰地阐述所面对的科学问题,从而提出更具创意的解决方案。令人遗憾的是,现行的科学教育体系依然以扫盲为主要目标,学生们只要听得懂科学讲座,读得明白科技文献就足矣。殊不知,那些科学讲座和科技文献都是别人的东西;即使你能全背下来,也不代表你真正理解了。只有用自己的语言将这些东西表述出来,才说明你真正理解了,变成自己的了。而要用自己的语言表述出来,自然离不开坚实的文字功底。眼下许多科研创新人员在写作学术论文,研究报告,综述和项目申请时所面临的困境,都是文字功底欠缺的表象;而现行的科学教育体系却恰恰忽略了这一点。此外,科研创新的策略(争先,更好,不同)和有效思路(递推,平行,因果,逆向,随机)是从已知到未知的重要思维方式和实验手段;有针对性地展开这方面的培训,可以为科研的原创性或渐进性突破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智慧源泉。
科研创新人才的使用。尽管美国高校在诺贝尔奖获得者人数上遥遥领先中国高校,但只要稍加分析就会发现,这些诺奖获得者大多非本校所培养,而是毕业于其它学校,以后招进来的。这说明美国高校在原创性科研方面的突出表现并不在于其有效地培养了高素质人才,而在于其成功地吸引和使用了这些人才。那么,美国高校在吸引和使用高素质人才方面有什么特点呢?依我之见,美国高校在吸引和使用高素质人才时更为注重其科研创新的思路与成就,而不是其头衔,背景和年龄等,也不过于急功近利;只要成绩突出,便毫不犹豫提拔重用,并匹配后续支持。不少国内毕业的研究生,未出国前几乎默默无闻,可到了美国后就混得风生水起。难道这些研究生到美国后忽然变得更聪明了?非也,我认为这些研究生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没有太多条条框框束缚的可用武之地而已。举例说,当年美国南部某大学接收44岁的我做博士后(这个年龄在国内不可能获得博士后职位),主要看中的是我众多的以第一作者发表的研究报告和我提出的解决项目难题的好办法。两年后,我不仅提前达到项目的主要目标,而且取得了不少成果,成了所在学院科研产出最高的员工。当时我以为院方会给个口头表扬,并加一点工资了事。出乎意料,在我未提出任何要求的情况下,院方将我从博士后提升为助理研究教授,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50%。与此相反,国内在吸引和使用科研创新人才方面就突显出严重的教条主义和急功近利,包括各种头衔,高引文章和年龄(比如,博士后不超过35岁,研究员不超过45岁)等要求,而对候选人的科研创新的好思路和好主意视而不见(因为等这些好主意变成突破性科研成果,高引文章以及更多的研究经费,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俨然一副“此店我开,此树我栽,此规我定,爱来不来”的态势。例如,2010年,我曾走访国内某重点研究所,希望在那开展细菌转录调控基因的原创性研究。虽然我有非常不错的研究思路和主意,但缺乏一定的头衔与高引文章,被拒了。该所管人事的负责人私下告诉我,所里招聘高职称科研人员,主要是希望其能尽快帮所里拿到更多的经费,而非指望其做出多少创新性研究;若没有一定的头衔与高引文章,基本拿不到更多的经费,大家都是白忙乎。其实,科研创新堪比体育竞赛或军事行动:如果一个运动员能赢得比赛金牌,谁会在意其出自业余或无名体校;如果一个战士能攻克堡垒,消灭敌人,谁会在意其是否毕业于军事名校;如果一个科研人员能取得突破性进展或解决科研实际问题,谁会在意其是否拥有一定头衔,高引文章,或其年龄。那种试图用头衔,高引文章和年龄等非理性条件去遴选科研人才而忽视其科研创新的良好思路和成就的教条主义的做法和急功近利的行为,无异于作茧自缚,自废武功,将科研创新的前沿阵地拱手让人。
由上可见,虽然现行的美国和中国的科学教育体系高度相似,在科研创新人才培养方面的效率也不分上下,但美国高校在原创性科研上的表现(比如,诺贝尔奖获得者人数与科技领域的先进项目)明显优于中国高校。很显然,科研创新人才使用的不同才是区划美国与中国在原创性科研上迥异表现的界河。具体地说,美国高校在吸引和使用高素质人才时更为注重其科研创新的思路与成就,而不是其头衔,背景和年龄等,也不过于急功近利。反之,国内在吸引和使用科研创新人才方面显示出严重的教条主义和急功近利,包括各种头衔,高引文章和年龄等要求,而对候选人的科研创新的好思路和好主意视而不见。为了尽快缩小与美国高校在原创性科研方面的差距,中国高校既要充分认识并刻意构建坚实的文字功底和培养从已知到未知的思维方式的重要性,还要重点传授科研创新的策略和有效思路,更要摈弃在吸引和使用科研创新人才时所残存的教条主义和急功近利。只有这样,中国高校才可能在原创性科研方面赶上乃至超越美国高校。毫无疑问,什么时候中国高校和研究机构的管理者不再把招进了多少带头衔,有高引文章的科研创新人才作为政绩了,中国实现原创性科研的持续突破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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