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牛向阳到中学入职，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牛向阳把最后一份教案塞进抽屉时，教学楼的钟声恰好敲响六点。暮色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漫进来，在他新换的卡通鼠标垫上投下斜斜的阴影。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对门邻居李阿姨发来的语音：“阳子啊，我家灯泡坏了，你下班顺路带个回来呗，就买上次那种瓦数的。”​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僵，牛向阳盯着屏幕上的语音条，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帮李阿姨买东西了，从酱油醋到卫生纸，对方似乎把他当成了免费跑腿员。上周他加班到十点，刚进电梯就接到李阿姨电话，让他绕路去菜市场带两斤青菜。想起这些，他默默删掉了打好的 “我今天有事”，回复了个 “好”。​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敲门声把牛向阳从睡梦中惊醒。揉着眼睛打开门，李阿姨举着一袋垃圾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正好你要上班，顺路帮我扔了呗。” 不等他回答，塑料袋已经塞进他手里，混合着剩菜汤汁的腥味扑面而来。牛向阳看着李阿姨转身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关上了门。​

      学校里的状况同样令人窒息。作为新入职的英文老师，牛向阳本以为同事间的关系会单纯些，没想到刚在教师群里发了张和女友的合照，办公室的王主任就开始了连环追问。“小向啊，你对象是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午休时，几个女同事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评价着照片里女友的穿着打扮，仿佛那不是他的私人生活，而是可供讨论的八卦新闻。​

      这些细碎的越界如同夏日里恼人的蚊虫，看似微小，却无处不在。直到那天课间，牛向阳撞见同事张老师正在翻他的办公桌抽屉。“我找红笔呢，看你这儿有没有。” 张老师举着他的钢笔，毫不在意地说。牛向阳看着被翻乱的教案本，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翻涌上来。​

      深夜的出租屋里，牛向阳对着镜子练习拒绝的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人空间”“请不要随意动我的东西”，可每当想到李阿姨偶尔会帮忙收快递，想到同事们平时的 “关照”，那些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他害怕一旦拒绝，就会被贴上 “不合群”“没礼貌” 的标签。​

      转机出现在一次家长会后。李阿姨又一次在楼道里拦住他：“阳子，我外甥女要考你们学校，你帮着打听下分数线呗。” 这次，牛向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李阿姨，学校招生政策有专门的渠道公布，我这样打听不合适。” 李阿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就是问个事儿吗，这么小气？” 牛向阳握紧拳头，坚持道：“这是原则问题，希望您能理解。”​

    学校这边，在又一次被陈老师当众否定教案后，牛向阳鼓起勇气走进了校长办公室。“陈老师的建议我会参考，但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风格，我希望能有更多自主探索的空间。”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

      从那以后，生活悄然发生了改变。李阿姨再见到他，只是点头示意；张老师开始为随意翻找东西道歉；陈老师在教研会上也不再一味否定，而是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当牛向阳在办公室贴上 “私人区域，请勿随意翻阅” 的标识时，他忽然明白，边界感不是冷漠的隔阂，而是对彼此的尊重。​

      某个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阳台的绿萝洒在地板上。牛向阳正专心调试新买的相机，门铃响起。开门看到李阿姨提着一篮水果站在门口，她有些局促地说：“上次是阿姨不对，这是自家种的桃子，你尝尝。” 牛向阳笑着接过水果：“谢谢李阿姨，下次有需要帮忙的，您提前说。”​

      夕阳西下时，牛向阳背着相机出门采风。路过小区花园，听见几个老人在聊天：“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讲究个边界感。” 他嘴角微微上扬，举起相机对准天边的晚霞。镜头里，云彩被夕阳染成温暖的橘色，层次分明却又相互映衬，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感受到彼此真正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