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粉尘爆燃看安全文化

最近台湾新北市发生的粉尘爆燃事件，是一次典型的“创新与安全相互矛盾”产生的灾难，对于我们问责制的传统安全文化有重要意义。

且不谈用于产生气氛的粉尘具有可燃性，粉尘的燃爆历史有400年历史，好像最早有记录的粉尘爆炸发生在1590年的意大利。由于欧洲气候普遍寒冷干燥，所以历史上粉尘爆炸事故主要发生在欧洲。听说台湾发生粉尘爆炸，我的第一念头是，怎么可能？台湾是高温潮湿的地方，理应很少发生粉尘爆炸。不过，这种粉尘是人造的，所以本来就是被干燥过的，所以，这一次粉尘燃爆并不违反气候规律。照我看来，这是典型的“画蛇添足”型的灾难事故，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就找到了事故。

这种“画蛇添足”型事故，在中国特别多。比如明成祖觉得元宵节烟花不过瘾，提出要多添置一些，结果把皇家观礼台给烧掉了。1977年，在伤心伟人逝世的悲痛之余，人们不知道如何处理花圈，堆放在俱乐部礼堂里，一把火至少烧死了674人。2004年元宵节，为了热闹一点，中央电视台放烟火把央视大楼烧掉了。2006年，深圳舞王俱乐部在室内放烟火，一场没有失控的火灾，干掉了45人。2010年，为了给建筑增加一点节能效果，上海市有关单位把高层公寓烧掉了。这些都不是日常的生产过程带来的安全隐患，而是少数人决策不当带来的火场损失，所以总是被套上了“人祸论”，被扣上了“问责制”，所以不敢深入研究，只知道令行禁止。之所以发生这种局面，一方面是有关方面决策能力太大，属于“和尚打伞”型决策；另一方面，是社会缺乏专业的消防队伍，缺乏专业的咨询力量，所以对异想天开的行为缺乏制止和护航的实力。换句话说，社会缺乏制止危险行为的机制，即保险实力不足，这是安全文化的缺陷。

从事消防工作，需要两种人，一种人比较迟钝，对安全工作只有“一条筋”，符合标准就安全，不满足标准就危险；另一种人比较灵活，对安全工作看得开，虽然不符合标准，但有其他安全机制，所以仍然可以放行。前一种人执行标准，后一种人开创标准，所以都需要。但中国社会的集体主义文化和问责制传统，导致第一种人太多，大家都是墨守成规，只能看见过去的出现过的危险，对未来的危险一无所知或视而不见。遇到创新问题和孤立的风险，这种人就显得一点用也没有，因为标准没有规定，他们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后一种人，就是所谓的消防工程师，具有举一反三的能力和开创性，遇到问题，调查历史，推导公式，是工程师的态度。美国拍脑袋决策比较少，就是社会相信科学和咨询的力量，我不懂，还有专家懂，给专家一点咨询费，可以保障创新项目的顺利进行，所以，咨询是避免风险的最好办法。

然而，在中国的制度下，如何维护一支高水平的咨询队伍，却存在制度性的难题。一般而言，消防设计工程师都是设计院豢养，他们无法离开设计院的环境生存。他们的见识也就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由于历史原因，美国的消防是独立的，负责安全的消防公司与负责运行的设计公司是独立的，所以从业人员有高度的专业性和咨询能力，他们在一个狭窄的领域和无限的咨询机会中打磨了一套过硬的本领，可以解决这种临时性的意外风险。由于这个原因，美国从事创新的意愿比较高，因为安全有专业的人群来负责，大家分担责任，各尽其责，所以是对创新工程的有效保障。

今天，社会越来越发达，专业分工越来越细，美国的消防标准有数万页阅读量，没有人了解全面的知识，所以仰赖专家的咨询意见和专业知识。中国之所以发生这种“画蛇添足”型灾难事故，就是消防安全咨询在项目规划中的地位太低，认识不足造成的，这是一种落后的安全文化。有事找专家，安全靠职业，创新需规划，安全保平安，这才是未来社会发展一般趋势，台湾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