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定义在历史长河中不断演变，跨越了生物学、哲学、法学和伦理学等多个领域。可以说，一部“人”的定义史，就是一部人类认识自我的历史。以下将从不同维度梳理“人”的定义及其历史演变。
一、生物学定义：从形态到基因
生物学的定义相对清晰，主要关注作为一个物种的“智人”。
1. 古典时期与启蒙运动前：基于外部形态观察，亚里士多德将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和“政治（社会）的动物”。这虽然包含了哲学思考，但基础仍是形态学上的分类——双足直立、无毛、会使用工具等。
2. 林奈分类法：18世纪，林奈在《自然系统》中正式确立了“智人”这个学名，将人类置于灵长目人科人属。这是生物学上“人”的基石。
3. 达尔文进化论：19世纪，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彻底改变了“人”的定义。人不再是被特殊创造的，而是从古猿演化而来，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这使得“人”与动物界的界限变得模糊。
4. 现代生物学：结合了解剖学（脑容量、骨盆形状、下颌结构等）、考古学（工具使用、用火证据）和分子遗传学。今天，从生物学上定义“智人”的标准包括：①发达的大脑（尤其具有发达的前额叶皮层）；②习惯性直立行走；③复杂的语言能力所需的生理结构（喉位下降）；④特定的DNA序列，与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等古人类有区别和交融。
但是，生物学定义有其局限性，因为它无法回答“人格”的问题。一个生物学上的人类个体（如受精卵、胚胎、脑死亡者）是否就自动拥有全部“人”的权利和尊严？
二、哲学与神学定义：追寻本质与灵魂
1. 哲学和神学：超越形态，探寻人的本质。例如，苏格拉底提出，“认识你自己”。柏拉图将人分为肉体（可朽）和灵魂（不朽），灵魂追求理性和真理。亚里士多德指出，人的本质在于其“理性灵魂”，使人能够进行逻辑思考和道德抉择。基督教神学认为，人是由上帝按照“神的形象”所造，因此拥有独特的尊严和永恒的价值。这为“人”赋予了神圣性和不可侵犯的权利基础。灵魂是人的核心。
2. 启蒙运动与理性主义：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将人的本质定义为“思考的自我”，一个理性的、非物质的心灵实体。这极大地强调了理性与意识。康德认为，人作为“理性存在者”，是目的本身，而不仅仅是工具。这为现代人权观念奠定了哲学基础。
3. 现代与后现代哲学：萨特提出“存在先于本质”。人没有预设的本质，人的本质是通过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创造出来的。这强调了人的自由和责任。也有哲学家强调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或人是由“语言”建构的主体。
三、法律与伦理定义：权利与人格的归属
法律和伦理关注的是“法人”或“人格人”，即谁有资格享有权利并承担义务。
古罗马法：已经有了“人格”的概念。但人格并非人人平等，奴隶被视为“物”，而非完整的“法人”，不享有公民权。
近代人权观念：美国《独立宣言》和法国《人权宣言》确立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原则，从法律上（至少在理念上）将所有生物学上的人纳入“人”的范畴，并赋予其不可剥夺的权利。
当代法律的挑战与边界：法律必须面对生物学和哲学留下的模糊地带：
起点：受精卵、胚胎、胎儿是人吗？各国关于堕胎的法律争议，本质就是关于“人”的定义起点的争议。
终点：脑死亡者还是“人”吗？当大脑功能不可逆转地丧失，即使心脏靠机器维持，法律上通常已宣告死亡，即人格的终结。
心智能力：严重痴呆症患者、永久植物人，他们的人格和权利如何界定？
四、前沿与未来的挑战
科技的发展正在不断挑战和重塑“人”的定义。
人工智能：如果强人工智能具备了自我意识、理性和情感，它能否被视为一种“人”？是否应赋予其权利？这直接挑战了以“生物学基础”和“灵魂”为核心的传统定义。
基因编辑与超人主义：通过CRISPR等技术改造的人类胚胎，或未来可能出现的“赛博格”，这些增强后的或人机融合的实体，是否还是传统意义上的“人”？
外星智慧生命：如果发现地外文明，我们如何定义“人”？“人”的概念是否会从“智人”扩展为“智慧生命体”？
小 结
“人”的定义是一个多层次的、动态发展的概念：生物学上，我们是“智人”；哲学上，我们追求理性、意识和存在的意义；法律与伦理上，我们是被赋予平等权利和尊严的“人格人”。
历史的趋势是，“人”的范畴在不断扩大和包容，从排除奴隶、女性、其他种族，到理论上涵盖所有人类个体。而未来的挑战在于，这个范畴是否将继续扩大，去包容那些非生物性的、但具备人格特征的智慧实体。
最终，如何定义“人”，不仅是一个学术问题，更关乎我们如何对待彼此，以及如何看待我们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它决定了道德的边界、法律的适用范围和人类共同体包容性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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