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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的江湖(三)

已有 1919 次阅读 2019-1-17 17:23 |个人分类:思考中医|系统分类:观点评述| 中医的江湖, 思考中医, 反思

三、香港張啟康先生对《思考中医》的思考

按:在一网友博客中看到有对刘力红中医讲座持否定态度的博文,欲将香港張啟康先生对《思考中医》的思考的网络文章网址贴到那位朋友的博客评论中,为的是让那位朋友对刘的学术观点进行深刻的认识。当打开连接时一看文章被删除了。又在百度搜索張啟康先生文章,很多网站都删除了。不知是张先生的文章有悖与建设和谐社会,被有关网站删除了;还是刘力红先生及其粉丝对张先生的文章过于敏感,将张先生的文章给和谐了。总之不论什么原因张先生的文章是很难看到了。我们觉得张先生的文章是难得的、有真知灼见的好文章,因此将张先生的文章转载到本博。

由于原文较长,因此分几次转发。

名老中醫建議中醫認真地去讀一下《思考中醫》,認為作者劉力紅博士是當代學習經典、深入領悟、創新發揚的楷模。該書由中醫權威題字,由傷寒大家作序,給予高度評價和肯定,對中醫有相當大的影嚮。本人讀後認為書中有許多謬論,本著百家爭鳴,在此拋磚引玉。

(一)傷寒、雜病涵義

劉力紅博士在《思考中醫》70頁說:“《素問‧熱論》裏有很明顯的定義:”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這個定義說明了傷寒的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徵,那就是發熱的特徴。凡是屬於發熱性的疾病,或者說凡是具有發熱特徴的疾病都屬於傷寒的範疇”。《思考中醫》71頁說,“既然發熱的疾病讓傷寒占去了,那麼,不發熱的這一類疾病就非雜病莫屬了。”這樣有著很大的問題。

且看中醫經典怎樣說. 《素問‧熱論》:“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接下來說:“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素問‧熱病》給熱病定了一個很明顯的定義:人體被寒邪侵犯後,而產生發熱的症狀為熱病。換句話說,在《素問‧熱論》裏,熱病是指外感發熱性疾病,而並非指劉博士的兩個凡是:“凡是屬於發熱性的疾病,或者說凡是具有發熱性的疾病”。《難經‧五十八難》:“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不論是中風或是傷寒、濕溫、熱病、溫病,都是外感病的一種類型。因此,這裏《素問‧熱論》說的“傷寒”是指廣義的傷寒,即是外感病,所以我們可以看出劉博士是用偷天換日的手法,把“外感發熱性疾病”換成“凡是屬於發熱性的疾病,或者說凡是具有發熱特徴的疾病”,混淆了“熱病”的概念。

明白熱病是指外感發熱性疾病,明白傷寒廣義的概念是指外感疾病,我們再來看雜病的概念。

《素問‧生氣通天論》“春傷於風,邪氣留連,乃為洞泄...”指出外感六淫病因。《靈樞百病始生篇》“卒然多食飲,則腸滿,起居不節,用力過度,則絡脈傷,..”指出食飲勞損病因。《素問‧舉痛論》“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指出七情病因。除了先天稟賦所致或後天醫壞所致,還有金刃蟲獸所傷之外,人類致病的病因大抵不外是外感六淫、飲食勞損和七情致病。仲景原著名為《傷寒雜病論》,後人分之為《傷寒論》和《金匱要略》,《傷寒論》是論傷寒,即是論外感疾病,論外感六淫引起的無形氣化病,更深一層應是說,仲景借外感病論述中醫的理法方藥;而《金匱要略》首篇是臟腑經絡先後病脈證,明確地指出,《金匱要略》是論述不論是何種病因引起的,或是無形氣化病進一步發展的臟腑經絡有形疾病,即雜病。換句話說,雜病是指臟腑經絡病。這裏所謂無形之氣化病,大約相當於(注意:並非是等同)現代醫學所述的功能性疾病,而有形之臟腑經絡病大約相當於(注意:並非是等同)現代醫學所述的器質性疾病。

不論是外感六淫或是飲食勞損、七情等致病,不論是無形病或有形病,都有可能具有發熱特徴。發熱不是傷寒特有或傷寒特徵。反過來,傷寒不一定有發熱。我們引《傷寒論》的原文來證明:

《傷寒論》開首:“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這是所謂太陽病提綱原文,首先指出“惡寒”而不是說“發熱”。《傷寒論》第3條:“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指出惡寒是必然證,而發熱是或然證。既是惡寒是特異性特徴,而發熱是非特異性特徴。請問劉博士,當太陽病未發熱而惡寒時,是屬於傷寒或是雜病?按劉博士說:“不發熱的這一類疾病就非雜病莫屬了。”那是不是說,太陽病初起惡寒未發熱時,是屬雜病,等到病症出現發熱才名之為傷寒?

《傷寒論》301條:“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反”字說明“發熱”是少陰病之反常態(特殊性);少陰病之常態(一般性)自然是“無發熱”。《傷寒論》302條:“少陰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惡寒者,當灸之,附子湯主之”。請問劉博士,惡寒無發熱的少陰病是傷寒或是雜病?

再從論雜病之《金匱要略》原文印證。《瘧病脈證並治第四》“溫瘧者,其脈如平,身無寒但熱,骨節疼煩,時嘔,白虎加桂枝湯主之。”《腹滿寒疝宿食病脈證治第十》“病腹滿,發熱十日,脈浮而數,飲食如故,厚樸七物湯主之。”《五臟風寒積聚病脈證並治第十一》“心中風者,翕翕發熱,不能起,心中飢,食即嘔吐.”等等。《金匱要略》論述的許多雜病都有發熱。請問劉博士,能把上述雜病說成是傷寒嗎?

所以我們可以看出,劉博士從發熱與不發熱去分辨傷寒或雜病,是混淆了傷寒和雜病的概念,是根本的錯誤!

(二)三陰三陽開閤樞

《思考中醫》對三陰三陽開閤樞解釋似是而非。例如《思考中醫》110頁:

太陽主開,開機啟動,陽氣釋放,當釋放到一定程度後,釋放要終止,開機要關閉,這個作用要依賴陽明,在這個過程,太陽與陽明的開閤要適時。”

首先我們看《素問‧陰陽離合篇》:“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大小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今三陰三陽,不應陰陽,其故何也?”“帝曰:願聞三陰三陽之離合也...太陽根起於至陰,結於命門,..陽明根起於厲兌,..三陽之離合也,太陽為開,陽明為閤,少陽為樞。”很明顯《素問》是論人三陰三陽之開閤樞,不是論天地三陰三陽的開閤樞。

《靈樞.根結第五》“太陽為開,陽明為閤,少陽為樞。故開折則肉節瀆而暴病起矣,故暴病者取之太陽,視有餘不足,瀆者皮肉宛膲而弱也。閤折則氣無所止息而痿疾起矣,故痿疾者取之陽明,視有餘不足,無所止息者,真氣稽留,邪氣居之也。樞折即骨繇而不安於地,故骨繇者取之少陽,視有餘不足,骨繇者節緩而不收也,所謂骨繇者搖也,當窮其本也。”“太陰為開,厥陰為閤,少陰為樞。故開折則倉廩無所輸,膈洞,膈洞者取之太陰,視有餘不足,故開折者氣不足而生病也。閤折即氣絕而喜悲,悲者取之厥陰,視有餘不足。樞折則脈有所結而不通,不通者取之少陰,視有餘不足,有結者皆取之不足。” 亦是論人三陰三陽之開閤樞,論人三陰三陽功能的常態,太陽為開,陽明為閤,少陽為樞;太陰為開,厥陰為閤,少陰為樞;和病態引起的症狀如上述。不是如《思考中醫》107頁:“三陽主的陽門實際就是生長之門,三陰主的陰門,實際就是收藏之門。陽門打開了,生長之門打開了,陽氣便不斷升發,不斷釋放,隨著這個升發,釋放,自然界表現的便是春夏的變化..”不是論天地三陰三陽之開閤樞。《素問‧痺論》:“衛者,水穀之悍氣也,其氣慓疾滑利,不能入於脈也,故循皮膚之中,分肉之間,熏於肓膜,散於胸腹。”太陽為開,太陽開的功能正常,則“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閤者也...衛氣和則分肉解利,皮膚調柔,腠理緻密矣;”《靈樞.本藏篇》。若太陽開的功能不能正常運作、呈現病態,“故開折則肉節瀆而暴病起矣。”即“皮膚肌肉乾枯消瘦而萎弱,外邪易於侵襲人體而出現急暴發作的病證”。

《靈樞‧五味篇》“胃者,五臟六府之海也,”陽明閤的功能正常,則“水穀皆入於胃,五藏六府皆稟氣於胃。”《素問‧痿論篇》“治痿者獨取陽明,..陽明者,五藏六腑之海,主潤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機關也。沖脈者,經脈之海也,主滲灌溪穀,與陽明合於宗筋,陰陽總宗筋之會,會於氣街,而陽明為之長,皆屬於帶脈,而絡於督脈。故陽明虛,則宗筋縱,帶脈不引,故足痿不用也。”陽明閤折,陽明閤的功能呈病態,則胃不能納水穀,不能散精於肝,淫氣於筋,則“氣無所止息而痿疾起矣”,即“胃氣不運,導致真氣留滯不行,病邪盤踞不去而發生痿疾”。

《靈樞.經脈第十》“膽足少陽脈,..是主骨所生病者”;少陽“樞折即骨繇而不安於地,故骨繇者取之少陽,視有餘不足,骨繇者節緩而不收也,所謂骨繇者搖也,”,即“骨節緩縱而出現身體動搖不定的症狀”。

按劉博士的解釋,《思考中醫》109頁 “隨著太陽主開功能的啟動,陽門打開了,陽氣得以逐漸地升發釋放出來...開到一定的時候,就有一個關閉的機制,將陽門逐漸關閉,使上述這個蒸蒸日上,升發釋放的過程減弱下來,這個就是陽明的合,陽明為閤指的就是這層功用”。

請問,上午太陽開陽氣升發時,陽明不閤,那你早上飲食,陽明胃能不能納水穀?要到過午陽氣由升而降,陽明閤時才能納水穀?

當你飲食,陽明閤水穀時,太陽就不開,就沒有衛氣溫分肉,充皮膚?直情是謬論!所以請注意,《素問‧陰陽離合篇》:“今三陰三陽,不應陰陽”。

三陰的開閤樞亦是如此,太陰為開,足太陰開則“脾氣散精,上歸於肺”;手太陰肺為開,開則“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合於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素問‧經脈別論》)。《素問‧太陰陽明論篇》:“脾病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四支不得稟水穀氣,氣日以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皆無氣以生,故不用焉”。故曰太陰“開折者氣不足而生病也” 。

《靈樞.邪客篇》“營氣者,泌其津液,注之於脈,化以為血,以榮四末,內注五藏六府,以應刻數焉” 。少陰樞折,則營氣不能“化以為血”,故曰少陰“樞折則脈有所結而不通”。所以少陰為樞是指營血之樞轉。並非如劉博士在《思考中醫》115頁所謂“少陰的樞則是對體的樞轉”。

厥陰中見少陽,厥陰不從標本,從乎中見。故厥陰閤折,則少陽氣絕。《傷寒論.厥陰篇》之“除中”,即除去厥陰中見少陽火氣之謂。《靈樞.經脈第十》“膽足少陽之脈,..是動則病口苦,善太息,”膽足少陽之脈氣實則口苦,氣虛則善太息,喜悲。故曰:“閤折則氣絕而喜悲”。

《思考中醫》115頁:“陽明熱與厥陰熱的區別,一個是外熱,一個是內熱,一個是氣熱,一個是血熱。”亦是似是而非。外與內是相對而言,陽明熱相對於太陽熱,則太陽熱為外熱,陽明熱是內熱;陽明經熱相對於陽明腑熱,則陽明經熱為外熱,陽明腑熱為內熱。陽明為多氣多血,所以氣分的熱易傳血分,如《傷寒論陽明篇》202條:“陽明病,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嚥者,此必衄。”陽明氣分之燥熱發展為血分的熱;不能因此說是厥陰病或厥陰熱。而《傷寒論厥陰篇》347條:“傷寒,脈滑而厥者,裏有熱也,白虎湯主之。”此條所論厥陰裏熱為氣分的熱,故以白虎湯主之。也不能因此說此條是論陽明病或陽明熱。

(三)《思考中醫》再思考

柴中元先生在《溫病求真》前言曰:“為振興中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揭示缺點比挖掘優點更發人深省,特別是在那些貎似真理的謬誤被醫者奉為圭皋的時候,冒大不韙而揭偽揚稗,這正是真正熱愛中醫者所應具有的勇氣”。本人鬥膽提出不同意見,敬請同業先進賜教。

1. 條文序號

劉力紅博士在《思考中醫》471頁論條文序號,認為:“烏梅丸是在那一個條文里討論的呢?是在338條。這是不是一個巧合呢?我看不是。從這樣一個條文序號,我們就應該看出古人真是煞費苦心,連一個序號也不會浪費,也是借此向我們傳遞一個信息。什麼信息,就是三八的信息,就是風木的信息。我們借此機會再回看38條,38條也是用這個三八之數,它討論的是什麼呢?它討論的是大青龍湯。”只看上文,可能會認同某中醫權威所說,劉博士確是“發前人之未發”且煞費苦心地點破“千古之謎題”。不過,大家不妨思考以下幾點:

先從條文序號來說,據《傷寒論版本大全》(李保順編著)所載各種版本的《傷寒論》,包括《敦煌本傷寒論(殘卷)》、《康治本傷寒論》、《康平本傷寒論》、《金匱玉函經》、《高繼沖本傷寒論》、《唐本傷寒論》、《宋本傷寒論》和《注解傷寒論》,只有校注《宋本傷寒論》有條文序號,其餘都沒有條文序號。《宋本傷寒論》校注說明:“此本校注《宋本傷寒論》,基本上保留了趙本的原貎不作改動,僅因排版需要和已約定俗成的規矩,分了必要的自然段,並對其398段,即所謂的條文,在前加了編號,以便查閱。”所以我們知道現在所見到的傷寒論條文的序號,是後人為了以便查閱所加的,並非仲景原著所有.請問劉力紅博士論條文序號,根據的是什麼版本?有沒有考證仲景原著是沒有條文序號?煞費苦心,連一個條文序號也不會浪費地去 “無限上綱”,欲使人覺得中醫“博大精深”,或是借古人來抬高自己,使不明者認為自己的“高深”?

再從象數來說,青龍五行屬木,木的生數三,成數八。若沒學過傷寒論,只看劉博士所述,也許會認為劉博士的確是“破千古之謎題,發前人之未發”。但只要讀過傷寒論、看過《宋本傷寒論》便會記得,三十八條文和三十九條文都是論大青龍湯。三十八可以說合乎木之數,但三十九,九是金的成數,那如何解釋?傷寒論還有小青龍湯,小青龍亦是龍,亦屬風木。小青龍湯的條文序號是四十和四十一兩條。四、零、一的數又是傳遞了什麼信息?表達了什麼象數關係?除了青龍湯,傷寒論還有白虎湯、真武湯。正如劉博士所說:“張仲景的東西是非常嚴謹的。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說仲景在大青龍湯的條文序號傳遞風木之信息,那麼在白虎湯的條文序號理應也會傳遞燥金的信息;在真武湯的條文序號也會傳遞寒水的信息.而白虎湯條文序號是一百七十六、二百一十九和三百五十,白虎五行屬金,金之生數四、成數九,二百一十九可以說合乎金之成數,而六為水之成數,五、十為土之數,與金之數不合;真武湯條文序號是八十二和三百一十六,真武五行屬水,水之生數一,成數六,三百一十六可以說合乎水之成數,而二是火之生數,與水之數不合。這又是傳遞了什麼信息?劉博士所言根本就是似是而非的謬論!

仲景著傷寒論有沒有象數之信息?答案是有的。但不是如劉博士所論述在條文序號.因為如上文引證,條文序號是後人為了以便查閱所加。而劉博士“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地任意曲解,更可悲可嘆的是有的權威學者不加思考、大力吹捧,這不是對中醫基礎理論的創新,而是創傷!

2.

《思考中醫》313頁,劉力紅博士舉例某醫用數來治病,似乎是把數的重要性“神”化了。我們還是用中醫四大經典的《傷寒論》來對照,說理。仲景用半夏、五味子等藥,是用升計數。如小柴胡湯半夏用半升。我們知道半夏的大小不均,每半升半夏的粒數不盡相等。如果像劉博士說的用二十一粒綠豆和二十粒綠豆,因數不同而療效不同,請問為什麼仲景不寫明半夏用多少粒?五味子用多少粒?如同大棗寫明是多少枚?

處方用藥的數和量是重要的,但是不是如劉博士所述二十顆綠豆和二十一顆綠豆,因數的不同就有很大的差別?首先我們要區分所用的藥物藥性如何。如馬錢子、巴豆之類,多或少一粒,毒性相差很大,作用相差很大,但並不是一粒馬錢入(作用於)腎,二粒馬錢入(作用於)心,按五行之數來歸經絡或臟腑。如果按數的不同作用於不同的臟腑,則藥物歸經可全盤作廢,以數歸經或以數歸臟腑就行?另一方面,如藥性平和甚至日常的食物,如果像劉博士所述因數不同有很大的差別,那是不是每餐吃幾粒米飯因數不同就有很大的差別?吃五粒米飯是作用於脾,六粒米飯作用於腎?直情是謬論!我們不否定用二十粒或二十一粒綠豆能治某些病、或治不同的某些病,如同用香灰之類能治某些病一樣,那是屬於“祝由”。

有的行醫者,故弄玄妙以惑病者,以顯示其“神乎其神”,此為江湖技倆,智者不取,應明辨之。曾聽一個故事,話說解放前,北京西四是名醫匯集之地.為出名,有某醫處方每每用蜈蚣動輒幾十條,街坊爭相傳頌名醫之大名,非醫術高超不敢和不能用如此大量有毒之蜈蚣,一時之間某醫盛名大躁,求診者眾.其實是某醫另以蜂蜜和之以解蜈蚣之毒。“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再從劉博士所論,《思考中醫》312頁“小柴胡湯用藥七味,這說明它用的是火的格局,這就與相火相應了。”小柴胡湯“柴胡用八兩、黃芩用三兩。一個三、一個八,正好是東方之數”。我們看各種版本的《傷寒論》,小柴胡湯中柴胡是用半斤,半斤雖然是八兩,劉博士有沒有思考深一層次,為什麼柴胡的用量仲景不寫八兩而寫半斤?在《金匱要略》腎氣圓方中,干地黃寫明是用八兩而不是寫半斤?烏梅丸方中黃連用量寫明是十六兩而不是寫一斤?我們再看劉博士所述傳遞三八風木信息的大青龍湯,主藥麻黃的用量是六兩,為什麼不是三兩或八兩以傳遞風木之信息如小柴胡湯?桂枝湯的君臣藥,桂枝白芍的用量都是三兩,亦是東方之數。那麼桂枝湯君臣藥之用量是不是亦“把整個少陽的性用烘托出來,就把少陽病的欲解時相烘托出來”(《思考中醫》312頁)?

所以,我們可以看出是劉博士“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地在胡扯。

有功夫的中醫師,在臨床處方用藥時,會“天人合一”,會參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有春夏秋冬之分,地有東西南北之異,因人之稟賦強弱,年齡老中幼等之不同,而處方用藥不同,用同一藥物之分量亦不相同.同是小柴胡湯中的柴胡,在南方,用三、四錢一般已足以透達標陽外出.而在北方尤其是冬令,可能要用八錢.又如張錫純在北方用石膏,動輒以兩計,而在南方用石膏,則以錢計,很少用到數兩重.小柴胡湯的柴胡量,仲景寫半斤不寫八兩,是不是有意地提醒,用數而不為數所困?因時制宜、因人制宜、因地制宜更為重要?

3. 藥量

對於藥物的用量,柯雪帆考核得出的結果是一回事,但還要證明它合不合乎臨床。大量的臨床證明,用漢代的一兩合現今的3克為比例,運用仲景的方劑,只要理法方藥正確,療效切實。我們不能因個別醫案,在炙甘草湯中用一兩比15.625克的生地治房顫取效,而否定一兩合3克的比例用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准,劉博士說麻黃可以用93.75克(按大青龍湯麻黃用六兩來折合),我想請問劉博士,你臨床上用過大青龍湯嗎?你臨床上用過麻黃93.75克一劑的大青龍湯嗎?療效如何?是比麻黃用18克一劑的大青龍湯更有效或是反效果?因麻黃用量過大而發汗太過致死的醫案,你知道嗎?若沒有臨床實踐的支持,請慎言!

不論是從現代或是從傳統繼承和發展中醫,都得實事求是。下一篇我們再看看劉博士“想怎樣就怎麼樣”地說馬奶。

(四)继续思考《思考中醫》

劉力紅博士在《思考中醫》書中對中醫的基礎理論還有許多似是而非的解釋。

在此先就他在太陽病綱要一章中的有關論述,用中醫經典來對照。

1. 太陽脈浮

《思考中醫》202頁:“位於中尼兩國國界上的珠穆朗瑪峰海拔8848米,為世界第一高峰。峰上終年積雪,其為高可知,其為寒可知,其為水可知。按照《老子》‘人法地’的這個道理,如果要在地上找一個太陽寒水的證據,那麼,這個證據非喜山莫屬,非珠峰莫屬。這便是與太陽最為相應的地方。太陽為病為什麼要首言脈浮呢?道理亦在這里。”

首先,要知道起碼的、正確的地理知識,珠峰位於中國西南(可以查有關的中國地理書或圖,珠峰並非如《思考中醫》所述高海拔的山脈絕大多數位於西部),西南方在先天八卦為巽風,在後天八卦為坤土,都與北方坎寒水不符,亦不能用西方屬金,金生水來取象珠峰與“太陽主寒水,其位至高”相應。地球上寒極之地還有北極和南極,地勢卻非最高,亦與“太陽主寒水,其位至高”不相應。以此來解釋太陽為病首言脈浮,道理說得通嗎?

陰陽分三陰三陽,從一陽、二陽、三陽,言陽氣從初生之一陽即少陽,至陽氣大放光明之二陽即陽明,陽氣再進一步大到極之三陽即太陽,在一年是從冬至一陽生之少陽,陽氣漸回升,經陽氣大壯之陽明,到夏至陽氣大極之太陽,陽極生陰,夏至一陰生,此一陰在六氣為太陽寒氣。在人體內,手太陽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水穀之精氣在此化為營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素問‧經脈別論》),“和調於五臟,洒陳於六腑”;足太陽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焉”,水穀之悍氣由膀胱氣化為衛氣,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閤”,所以,營衛出於手、足太陽。即是說水穀經脾胃之消化,由手足太陽化生出營衛,此為人體內之太陽寒氣。《素問‧靈蘭秘典論》:“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肺主治節,使人能適應天氣之變化,適應大自然,適應外環境。肺主治節的功能還要靠營衛調和。“衛氣和則分肉解利,皮膚調柔,腠理致密矣”(《靈樞‧本藏篇》)I衛調和,腠理致密,肺才能正常地主治節,人才能適應天氣之變化,適應大自然,適應外環境,不為六淫所犯。換言之,衛氣不共營氣和諧,則腠理不能致密,腠理不能致密則發太陽病,故脈浮以應體表之衛氣不和,故太陽病脈浮。

從上述營衛之解釋,我們可以進一步理解,為什麼《傷寒論》以太陽篇開首,為什麼《傷寒論》第一條方是具有調和營衛功能的桂枝湯,為什麼桂枝湯為群方之首。同時我們可以明白《傷寒論》六經是有六臟六腑、手足三陰三陽經等的內涵,主要是論六經之氣化病。並非是論足不論手,並非是傳足不傳手,並非是言足經手在其中,更不是《思考中醫》117頁所述什麼“人是沿經線走的,而其他動物是沿緯線走的”之類謬論。

2. 肺朝百脈

《思考中醫》203頁,劉博士引《說文》“月者,太陰之精也”、《淮南子》“水氣之精者為月”,“太陰之精為月,而肺主太陰;水氣之精為月,而肺為水之上源。從肺與水,從肺與月的這個關係看,它完全具備了水月相合之性,也就是完全具備了脈性”,來釋解肺朝百脈。

其實,肺為水之上源,是因為《素問‧經脈別論篇》所述:“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從《靈樞‧邪客第七十一》:“五穀入於胃也,其糟粕、津液、宗氣分為三隧。故宗氣積於胸中,出於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焉。”《靈樞‧五味第五十六》:“其大氣之搏而不行者,積於胸中,命曰氣海,出於肺,循喉咽,故呼則出,吸則入。”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肺朝百脈,即是宗氣積於胸中,出於肺,貫心脈,行呼吸。我們不能因為不知道古人是憑什麼認識到肺朝百脈,就借一句“內證實驗”來隨意胡扯用什麼水月相合之性來解釋肺朝百脈。

如果仿照劉博士的邏輯,《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地氣上為雲,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雲出天氣。”脾屬土,土生金,肺屬金,脾為肺之母,脾可說是“肺為水之上源”之源頭。脾為足太陰,又營氣出中焦脾胃,營在脈中。《說文》、《康熙》將脈置於肉部,脾主肌肉,所以脾應比肺更具備脈性。這樣解釋,是不是比劉博士借玩弄文字來解釋肺具備脈性,更合乎中醫之理?請問呼籲大家認真地讀《思考中醫》的名中醫,自己有沒有認真地思考,肺朝百脈的解釋,是不是要改為,因為肺“完全具備了水月相合之性,也就是完全具備了脈性”?中醫基礎理論是不是這樣創新?

3. 太陽重脈?

《思考中醫》202頁論太陽重脈:“太陽,少陰之與脈為什麼會具有這樣一個特殊關係呢?從前面脈的釋義中我們知道,脈乃水月相合,陽加於陰謂脈。脈無陰水無以成,脈無陽火無以動。所以,一個水,一個火,一個陽,一個陰,就構成這個脈的關鍵要素。而太陽主水,為陽中之太陽;少陰為水火之藏,太少的這個涵義正好與脈義相契合。故曰:脈合太陽,脈合少陰。以此亦知脈的變化最能反映太陽少陰的變化。”請問劉博士,肺完全具備了脈性,那麼脈之變化亦最能反映肺太陰之變化?按上面分析脾更具備脈性,故脈之變化亦最能反映脾太陰之變化?我們更可以說,手厥陰心包為手少陰心之外圍,代心受邪,故脈之變化亦最能反映厥陰之變化?可以如此解釋嗎?

《素問‧六節藏象論》:“心者,‧‧‧其充在血脈,為陽中之太陽”;《素問‧宣明五氣篇》:“五藏所主:心主脈”;《靈樞‧營衛生會篇》:“營在脈中,衛在脈外”;《傷寒論》從脈以測營衛氣血。例如《傷寒論》太陽篇50條:“脈浮緊者,法當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遲者,不可發汗,何以知然,以營氣不足,血少故也。”以尺中脈遲,指出營氣不足,血少。

《傷寒論》六經病都重視脈,不能以太陽和少陰提綱論脈余不論,而曰太陽與少陰更為強調脈象。這只能說是對六經內涵的不理解。《傷寒論》厥陰篇360條﹕“若脈不還,反微喘者,死。少陰負趺陽者,為順也。”更以脈斷生死。能因此說厥陰更重視脈嗎?

4. 頭項強痛

《思考中醫》207頁論項為太陽專位:“枕下的這塊地方有一個凹陷處,這個凹陷就像江河的端口,高山雪水就是從這里流入江河的,我以為這個地方應該就是項的確處”。劉博士所指的凹陷處,應是風府穴。如果說是端口,風府穴是督脈從會陰上行入腦海的端口,而不是足太陽膀胱經從頭下行經項的端口。足太陽膀胱經從頭下行經項,如說端口,則有二處,為左右天柱穴。

劉博士說:“太陽的頭項強痛,‧‧‧主要與寒氣相關,以物遇寒則強緊,遇溫則舒緩也”。太陽病之頭項強痛是不是因寒所致?我們看仲景原文來分析。

《傷寒論》35條:“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太陽病標陽不足而本寒氣太過之麻黃湯八症無項強。

由陽氣不足,受外邪困郁轉化為或曰變易為陽氣(邪熱)太過傷陰,始出現項強。

《傷寒論》31條:“太陽病,項背強几几,無汗,惡風者,葛根湯主之。”葛根湯以葛根為湯名,說明葛根為主藥,《神農本草經》:“葛根味甘平,主消渴,身大熱,嘔吐,諸痺,起陰氣,解諸毒。”所以太陽病而見項背強几几之葛根湯症,非以葛根袪寒,而是以葛根起陰氣,袪身大熱,治項背強几几。所謂起陰氣,即是起足太陰之濕氣上輸於肺,以清太陽標陽即衛氣困郁而成之邪熱。《金匱要略》:“太陽病,其證備,身體強,几几然脈反沉遲,此為痙。栝蔞桂枝湯主之”。《神農本草經》“栝蔞根味苦寒,主消渴,身熱,煩滿,大熱,補虛安中,續絕傷。”仲景用栝蔞根助手太陰之濕,如天花瑞雪(栝蔞根又名天花粉,取天花瑞雪之意)之下降治郁熱傷陰,身體強几几然之痙病。按《金匱要略》:“痙為病,胸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必齘齒,可與大承氣湯。”是論陽明燥氣太過傷太陰濕氣所致之痙病,與大承氣湯。所以,太陽病項強非因寒,乃因熱邪傷陰使項失其陰柔之性故強几几。病機十九條之“諸痙項強,皆屬於濕”,是指諸痙項強,皆屬於太陰濕氣不足。我們還可以從《素問‧氣厥論》:“肺移熱於腎,傳為柔痙”;《素問‧刺熱篇》:“腎熱病者,先腰痛胻酸,苦渴數飲,身熱,熱爭則項痛而強,胻寒且酸,足下熱,不欲言,其逆則項痛員員澹澹然。”佐證,痙、項痛而強是因邪熱傷陰。

並非如《思考中醫》207頁所述:“太陽的頭項強痛,‧‧‧主要與寒氣相關”,“項為江河之端口,水之端口必須土來治之。因此,項強的毛病除與太陽相關外,還與太陰土濕相關”。在此亦可說是作一次示範,以經解經始能更好地理解仲景著作,更好地理解中醫理論。

劉力紅博士在《思考中醫》書中對中醫的基礎理論還有許多似是而非的解釋。

在此先就他在太陽病綱要一章中的有關論述,用中醫經典來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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