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弄潮记( 1 )

                     文/籍利平

   弄潮，说的是1989年夏天的事，我所在的测地分队，应约来到柴达木盆地，来到了德令哈。我们的临时营地，就在距离市区不过两公里的郊区。

   白天，在大约海拔三千米的地方作业，傍晚可以在广袤的戈壁上散步，欣赏芨芨草、骆驼刺，偶尔还可以看到奔跑的黄羊。

我们和兄弟单位需要完成的是地籍测量任务，我所在的作业组，主要负责控制测量，只要是用红外测距仪与经纬仪配合，测量三维导线。我主要负责导线观测与数据处理，轻车熟路的业务，干起来不用犯怵。

当时，也是仗着年轻，不过二十四岁，对于高原反映也不在意，况且以前的营地海拔不过比德令哈低几百米，就好似提前进行了高原适应性训练了。

来自天津的领队杨头儿突发奇想，每个作业员的头顶上就多了一顶橙色安全帽。穿绿色紧身工作服的我们，越发像施工队了。有的作业员，比较淘气，把安全帽里的防震绳卸了，他们的帽子很少有端正的时候。我们当然只好穿工作服了，才配发不久的制式服装，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穿上，抖擞抖擞。

杨头儿不是干测绘的出身，却喜欢野外工作，喜欢和我们一起疯，一起在高原的山坡上扯着嗓子吼民歌、吼军歌。杨头儿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身材略显瘦削，喜欢用外行的眼光看望远镜、看三脚架、看水准气泡，有时也帮着调整经纬仪的脚螺旋。

我们这个测地队的队长在家留守，杨头儿却领着我们北上和西征。西征自然是到德令哈，北上是1988年的事情，是《到海北州去》（此文略）。杨头儿喜欢抽烟，喜欢右手夹烟，左手比划着发表“演说”。这个天津宝坻人的故乡叫做三岔口乡三岔口村，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同名的京剧武打戏。

在德令哈测量的两个多月里，每到周日休息的时候，杨头儿就要求几个工资高的作业组长轮流配对儿，坐庄请客，喝点小酒儿，聊大天儿。我请客的饭庄叫做“银河饭店”在十字路口，印象中是西北朝向的。餐厅里搁了七八张桌子，生意还不错。和我联合做东的是一个四川人，个子不高，圆盘脸红扑扑的，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别人以为我比他大十来岁，其实人家已经结婚了，我当时还“光”着呢。酒足饭饱之后，该结账啦，搭档发现居然没有带钱，圆盘脸更红了，连连道歉。第二天就把自己该出的酒饭钱补上啦。他是居住在德令哈当地的测量员，吃饭的时候，酒精的催化作用，让他更健谈了，讲述了许多当地的风情，比如骆驼、住房、蔬菜的价格，比如当地人的生活习惯等等。还讲了一些不适宜转换为笔墨的顺口溜。

外业期间，多少还有些补助。当时的物价不高，每次十来个人吃饭，不过消费一百来块。德令哈地区的工资比我们驻地的高，摊到每个东道的头上，不到半个月工资。

依然是星期天，仍然是酒后，一个作业组长失态，身体摇摇晃晃的，老是用右脚踩人家“丽华餐厅”服务员的脚后跟。奇怪的是，这样被多次绊脚，自己却并没有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杨头儿很生气，那个组长居然不听劝，还大言不惭地说，“今天我是老大，你说话不管用了！”那个服务员倒是很大度，掩口而笑之后，继续上菜。星期一傍晚，杨头儿在骆驼刺前和他谈心，他的回答是，“昨天晚上，我那么干过？我那么没有出息？杨头儿，你是成心找茬，还是拿我开涮哪！编得跟真的一样，谁不知道你会说笑话呀？杨头儿！”杨头儿只好踢了一脚芨芨草说，下次注意点儿。话音没有落，杨头儿叫唤起来，他被硬石头绊了一脚，几乎蹲到骆驼刺上。组长放肆地大笑起来。他们一起朝驻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