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日本大学之“崩溃”(二)
程京德
2003年日本国会通过法律,2004年实施的日本国立大学制度改革,将全国近百所原本隶属于文部省管辖的国立大学(正式教职员皆为国家公务员)全部改制为国立大学独立法人,脱离开文部省的直接管辖。伴随这次改制,日本政府对国立大学的财政拨款制度也予以改革,拨款总额每年减少1%,并增加竞争性资金。对于这次改革,从其实施之前直至今日,日本社会仍旧是议论纷纷。本次周刊东洋经济杂志特辑号内容,可以说就是针对此次改革,从各个视点所做的一次调查性评价。
特辑号报道了诺贝尔科学奖三位近年获得者对日本的科学研究现状的忧虑和建议,分别介绍如下。
200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者益川敏英教授在回答采访时说道:1960年代初期,我们被教育说,日本战败,资源也没有国土也没有,必须以科学来和世界竞争。当年,要在科学上赶超欧美的精神热情很足。但是,现在的年轻人,由于生活优越,已经不想去海外留学了,满足于安逸的家庭生活,挑战精神或者说欲望已经没有了。如果说现在学术研究界没有钱,那么在战后我们那个年代更没钱。所以,我不认为没钱是研究现场没有活力的第一原因。相反地,不得不为了争取到钱而忙于申请书之类的杂事。科学研究费必须有一定额度的自动保证才行。竞争性的资金当然需要,但是,如果研究者终日忙于争取资金支持,那么精神上的余力就一定会不复存在的。我觉得,对研究来说,当做一种输赢来试着玩一玩是很重要的精神,但是现在很难做到。现在非正式职位研究者的增多是个很深刻的问题。应该提供在40岁前的阶段能够选择其它职业道路的机会才行。
201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者梶田隆章教授在回答采访时说道:我觉得,研究资金、研究时间、以及研究者数量,这是左右论文数的三个要素。但是目前日本在这所有三个方面都在急剧恶化。研究资金的恶化是明显的。作为基础的财政拨款在持续减少,并且被消减的资金仅仅有一部分增加给了竞争性资金。大学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不得不削减人事费用,因为把教授们消减掉可能会导致一些领域的消亡,所以被消减掉的往往是年轻研究者们的本来可以安心做研究的正式职位。另外,因为要做大学改革等研究以外的杂事,研究时间也变的少了。现在的时代,只看产出,“出成果”,“每年出多少论文”等等的要求已经过分了,成了没有学术自由和余力的时代。这样还能做革新性的研究吗?我不打算否定短期见效研究和应用研究,但是,考虑到国家的未来,还是应该以长远的观点来支持基础研究。不想说50年后日本的诺贝尔奖为零,但是如此下去,越来越难是必然的。为了科学技术的发展,财政拨款和科研费制度都必须重建。科研费才是应该用于支持自由想象的基础研究的财源。
2016年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获奖者大隅良典教授在回答采访时说道:我想,如果在现在的时代,我想如同当年那样要做个研究者,一定会被抛弃掉;因为我年轻时怎么也出不出论文,并非一个走在精英道路上的研究者。在当初那个有余力的好时代,可以自由自在地常年研究同一个课题。但是,现在的研究者们,并没有被给予那样的余地了,近十年来,研究环境已经大大地改变了;研究者们始终怀着能否找到安定的正式研究职位以及能否持续获得研究资金这样的惧怕心理,为了出成果而苦斗。国家的财政拨款减少,如果不能获得竞争性资金,研究将无可持续,因此,转向立刻可以出成果的流行研究方向的研究者日趋增多,与探索未知世界的研究相比,更多的是立刻出成果并且有实际用途的研究了。日本的竞争性资金制度也有问题。本来是应该支持基础科学研究的科研费,在审查时,往往重视以往的论文数和发表杂志等研究业绩,而不是重视研究内容的可能性。如此下去,日本的研究现状不会改变。我不认为独创性仅仅产生于激烈竞争,对激烈竞争,从长远的观点来看是否能够培育科学研究能力我是有疑问的。所以我才在去年8月建立了一个专门支持依照以往的评审系统难以得到资助的具有独创性的基础研究的财团,以期让具有独创性却老是得不到研究费的研究者们、需要长期支持的研究者们、由于任期啦退休等难以为继的研究者们能够在科学界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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