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网-必须花大气力恢复公众对疫苗接种的信心-金冬雁的博文

必须花大气力恢复公众对疫苗接种的信心

2016-3-26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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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种种原因，尤其是业务工作太忙，我已很久没有写博客。最近疫苗问题沸沸扬扬，本于职业和社会责任心，还是决定出来写几句。科学问题及台面上应该说可以说的话，赵铠老师及高福院士都说过了，他们讲的话我大部分是赞同的，内心也很想支持他们一把。但我要说的，是一些大实话，或是基于专业或常理作出的基本判断，借科学网讲出来与大家分享。

首先声明，非法经营疫苗是刑事犯罪，有其深刻的社会经济原因，应该依法处理。提供疫苗或政府监管不到位无论涉及谁，包括高层领导，该负什么责任就应负什么责任，我无意为犯罪嫌疑人或领导开脱。我们有些领导有些国民，时时有意无意处于自嗨的状态，一副超英赶美的豪情壮志。对他们我想说的是，谦虚谦虚再谦虚，中国内地需要向发达国家发达地区包括台湾香港学习的地方还多得很。国家少一些浪费撒钱，将好的二类疫苗纳入一类，对老百姓有好处，实际上最后也可能节省国家的医疗开支。希望有识之士继续就此大声疾呼。欧洲一些发达国家通过对学龄儿童强制接种流感疫苗来阻断季节性流感冬季爆发的做法，同样有值得我们参考借鉴的地方。

第二个重要问题是非法经营或贮存不当的疫苗到底有没有毒，有多少害，会不会杀人。有位同行专家基于对犯罪嫌疑人的义愤及严谨的科学态度指出，完全失效的狂犬疫苗可杀人。我理解也基本同意他的看法。但涉案的是冻干狂犬疫苗，稳定性是非常好的，如果不是刻意高温烘烤或加热，或者长期暴露在非常高温的环境，完全失效的可能性是很低的。我这样说是本于科学与常识，绝不是为犯罪嫌疑人开脱。疫苗运输贮存要求冷链，违反要求该如何追究就应如何追究。但科学上对冻干疫苗低温保存的温度有一定的允许范围，超出范围后还有一定的保险系数。正如赵铠老师所讲，正规疫苗出厂前有做过温度耐受试验。也就是说，冻干疫苗暴露在室温或体温，仍有一定的安全范围。举例而言，冻干疫苗贮存于10度12度，对效价的影响应该不大。可以说，狂犬疫苗贮存不当最大的可能性只是效价降低。也有人说不当保存的疫苗会发生变异，恢复毒性。这种可能性对于冻干疫苗及灭活疫苗完全不存在。至于减毒活疫苗，因保存不当发生变异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按理说，接种减毒活疫苗后疫苗株将会在一定时间内活跃于人体甚至可传播给他人使之接受被动免疫，疫苗株也有可能发生突变或重组，但危害性是极低的，不会回复突变为野毒株。对公众来说，其危害性应可忽略不计，比上街被车撞死或者搭上马航消失班机的可能性还要小。非法经营疫苗可恶可恨，罪不容卸。但科学地说，没有证据表明涉案非法经营或贮存不当的疫苗有毒、危害健康或杀人。我大胆说出这个大实话，准备接受拍砖。如果谁说此话谁就被口水淹没，这个不是自然科学而是社会科学问题。从某种角度上说，这只能说明这个社会有病甚至病得不轻。

第三，公众不打疫苗最终是会死人的，甚至会死很多人，国家或社会切不可轻忽。由于对国产疫苗的信心发生动摇，拒打疫苗或到境外打疫苗已渐渐成风。有条件的人到境外打疫苗，阻不了也不必阻。香港公私营医疗机构的做法是在保证本地接种者需要的前提下对其他人提供收费服务，无可厚非。过去一直以来，内地有些有智慧的家长带他们的女孩来港接种乳头瘤病毒疫苗预防宫颈癌，对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香港弹丸之地，早年政府已放弃疫苗生产，全部依赖欧美进口。但以中国之大，除了中国政府，世界上还没有人或公司可以为全体国人提供价廉物美物超所值的疫苗。这既是中国政府足以自豪足以令世人侧目的巨大成就，更是中国政府责无旁贷的神圣使命。因为二类疫苗出事，连国家免费提供并严格控制保质保量的一类疫苗也不打，对自己孩子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传染病发生不是小概率事件，一旦落在个人身上更是百分百无可避免。过去尼日利亚因为谣言导致脊髓灰质炎疫苗接种大幅下降疫情死灰复燃，就是前车之鉴。近年欧洲发生的麻疹疫情，也是因为家长误信不良学者发表的论文以为联合疫苗与自闭有关而拒打疫苗。虽然该论文多年后已被证明有问题并撤稿，但孩子出麻疹甚至因此重病或丧命的家长已追悔莫及。人命关天，政府当然责无旁贷，但专家无论任何观点或立场，都应从国人生命安全出发，帮助向公众宣传接种疫苗的道理，摆出事实理据，花大气力恢复公众对疫苗接种的信心。

最后，我想再简单讲几句中国疫苗的成就与问题及对中国疫苗的信心问题。中国很多疫苗确实是国际领先和先进水平。例如乙型脑炎减毒活疫苗，是已故王逸民教授毕生心血。轮状病毒重配疫苗，也是已故白植生教授多年研究成果的结晶。这些原本都应该发表大论文。如果有人积极推，拿到国际上得大奖，也是实至名归。国际上的轮状病毒重配疫苗就得过奖，但白教授的研究比他们还要早。虽然限于当年的做法和风气，他们没有在国际一流期刊发表论文，但其学术地位和疫苗的功效并不受影响。我有两位台港好友，也是超一流的国际传染病学权威，就曾特地到中国施打乙脑疫苗。实际上，他们是用脚对内地同行的努力表达尊重和敬意。在中国成功实行计划免疫，在世界上确实是一项创举。中国疫苗生产经过近年的发展，也确有一定进步。然而，中国疫苗最大的问题仍然在质控、监管、执法及流通环节。如果能够借此次危机，增强公开性、问责性，进一步走上标准化国际化的道路，积极参与国际竞争，解决过剩产能，就能最终让中国疫苗业以价廉物美的声誉走出中国走向世界。中国疫苗确实是好确实是物超所值，但中国老百姓不知道也不相信，境外人士更不了解也不接受。我时常遐想，如果香港使用中国疫苗，免疫效果不会有差别，但可节省巨额开支。然而，这样做香港社会不会接受，香港老百姓也不会接受。这是残酷的事实，一时还改变不了。香港社会、老百姓和政府认的是欧美疫苗的国际品牌、质控标准及法治，目前为止中国品牌还得不到这样的信任，为此中国品牌要走的路还很长。光是打些广告换些包装说些空话，也无济于事。与我国近邻但坚持闭关锁国与世隔绝的世袭国家，至今仍不时发生乱制疫苗戕害百姓的事，对我们是一个警醒。后退没有出路，正视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正途。归根到底，中国更加文明进步，中国品牌的疫苗终有立于世界的一天。这不能靠我们自封，不能靠我们自嗨，要靠我们的共同努力。

中国2003年发生非典，最后中国疾控有了实质的进步。我衷心希望，此次疫苗危机能够促使中国疫苗及防疫事业也有实质的进步，汰弱留强，再上一个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