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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银--《去新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50年代人物--9

已有 1471 次阅读 2025-9-13 10:29 |个人分类:新疆特写|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葛银--《去新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50年代人物--9

张学文转贴于2025 09 13

 

葛银 山东长清人,19343月生。1956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7月毕业于同济大学测量系,先后在新疆八一农学院、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一师设计院、新疆测绘局、新疆建筑设计院、新疆工学院、新疆大学等单位工作。是中国测绘学会资深会员,同济大学校友会新疆分会创始人及理事。19947月退休。

葛银在工作中,几次遇险。1957年春天,为广播事业局新建的一座广播电台选址……1959年夏季,在库尔勒规划城市,进行野外测量,为阻止民工盲目泅渡孔雀河,他只身跳入河中,差点遭到不幸……

 

两次险遇

 

野外踏勘,车陷冰河

1957年春天,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一师设计院勘察室,承接了新疆广播事业局的一项工程测量任务。这项工程的任务是,将广播事业局在某地新开建的一座广播电台的独立工程测量控制网点和国家已知大地平面控制网点进行联测,然后根据已知国家等级大地控制点的大地坐标和观测数据,计算出以大地坐标表示的该广播电台的精确地理位置。刚从同济大学测量专业毕业的葛银,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当年三月份,他们开始了上述测量任务的野外作业第一阶段的实地踏勘工作。踏勘目的是根据已搜集到的资料,寻找所需要的国家等级大地控制点的位置,以便联测时使用。同时他还要了解测区的地形、交通、运输、劳力、住宿、生活等概况,供建台做参考。新疆广播事业局车队的驾驶员孙师傅,每天负责开车接送。

一天早晨九点,葛银和勘察室测量专业业务组的王组长,坐上吉普车,王组长叫葛银坐在驾驶室里,自己坐在车厢里,从乌鲁木齐出发,去野外踏勘。踏勘范围,根据资料估计,方圆约40多公里。离开乌鲁木齐之后,吉普车在没有道路的戈壁滩上飞驰,车轮所到之处,尘土飞扬,戈壁沙石飞溅起来撞击着汽车底盘和车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孙师傅的驾驶技术还真不错,虽然地面高低不平,但坐在车中的人并不感到剧烈的颠簸。那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一路上,王组长和葛银只顾欣赏辽阔戈壁滩上大自然的优美风光,并没有注意车上的里程表,也不知道车子跑了多长时间。正当他们跑得高兴的时候,忽然在汽车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孙师傅只好放慢车速,将车子停在河边,三人一起下车寻找过河的地方。孙师傅,30岁左右,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胖子,他腆着“将军肚”,在停车附近的河岸上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惊喜地发现了在河水干枯期的一个马车路口,王组长和葛银也寻找到了一条绕道而行的马车路。三人同时找到了两个过河的地点,怎么办?他们凑在一起商量:如果绕道而行,到达他们寻找的国家等级大地控制点的所在地,估计至少要跑30多公里路,如果直接从河中穿越,估计约有两三公里的路程就可到达他们要寻找的位置。但如果要穿越河流,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因为当时还是乍暖还寒季节,河面虽然还结着冰,但不知道冰面能否承受住吉普车的重量?正当王组长和葛银迟疑不决时,只听孙师傅大声说:“从冰上过!”他俩看见孙师傅这么有把握,就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开车过河。为了保证过河的安全,孙师傅先回驾驶室,将车子缓慢地从河岸陡峭的斜坡路上,向20多米深的河滩开下去,快接近冰面时,又将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孙师傅下车后喊王组长和葛银一起察看冰面情况。为了测试冰块厚度,他们或站在冰面上跺脚,或搬起大卵石用力抛向宽约30米左右的冰面,结果冰面没有任何断裂迹象。见此情景,孙师傅放心地说:“上车,从冰上过!”

吉普车开始在冰面上缓慢行驶,开始还很顺当,没想到行驶到冰河中间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糟了!”孙师傅猛然大呼一声,原来是车子下沉了,发动机熄火了。还没等王组长和葛银反应过来,伴随着一阵冰块的断裂声,“扑通”一声,连车带人都陷落到河水里了。冰冷的河水一下子灌进了驾驶室和车厢,淹没了方向盘,浸透了他们的鞋袜、棉裤和棉袄。鉴于这种情况,他们只得从车上下来,跳进淹没到胸部的河水里,强忍着刺骨的寒冷,从车子后边一齐用力推车厢,试图将吉普车从河里推出来。开始车子还能前后晃动几下,后来即使用尽全身力量,车子却一动也不动了。车子不动了,人却冻得浑身发抖,他们三人上牙碰下牙,冷得难受。

他们三人在水里互相帮助,你拖我、我拽你,终于摆脱困境,走上了厚度约20多厘米而尚未断裂的坚冰,朝着汽车原前进的方向,登上对岸。当他们回望陷落入冰窟的吉普车时,除看见一块草绿色的帆布露在冰面外,其他部位全看不见了。他们想,多危险,要不是早出来,恐怕这时连命都没有了。

孙师傅问葛银:“葛技术员!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葛银回答:“我们先找个地方暖和暖和,想办法把衣服晾干。然后再从长计议。你看这样行不行?”

孙师傅爽快地说:“行!”

“好!就这么办。”王组长接着说。于是他们便朝着大约一公里以外被青灰色树林遮掩的一个村庄走去。

在路上,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走边议论,讨论着如何将汽车拖到岸上?商量出两个办法:一个是,立即返回乌市,开一辆大卡车来现场,从河里将吉普车拖出来。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得徒步走十五六公里路,才能走到交通干线上,然后再搭便车,或乘长途客车返回乌市。至于能否当天返回现场?他们心中无数。如果不能当天返回现场,工作就会推迟到明天。另一个是,就地雇上几个民工,再雇上几头牛来,从水里将吉普车拉出来,如果车况好,就继续前进,如果车况不好,就等修理好后,返回乌市。最后决定采取第二个办法。他们边商量边走路,不知不觉间,已走进了村庄。

他们三人在村前村后走了一趟,绝大部分农户家都掩着门,即使没有关门的农户,透过低矮的围墙,也看不见院落里有人。无可奈何,只好又返回到刚才见到的那家农户去。

葛银等三人准备走进那家院落的时候,见到有两只黑狗趴在宅门附近,为了安全,他们就站在了大门口外边。赶巧那位老太太还在井台上忙碌,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在大门外不动了,便用目光注视着他们。葛银他们三人经商量后,决定走进大门找老太太。他们刚准备进门,两只黑狗便对他们“汪汪”地狂吠起来。听见黑狗的叫声,老太太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大门口,用两手抓住狗耳朵,大声吆喝着两只狗,然后向他们三人打招呼:“不要紧!不要紧!这狗不咬人,进来!请进来!”葛银等三人应声走进院落,寒暄了几句后,便说明来意。农家老太太听了他们讲述后,望着葛银等身上湿淋淋的棉衣裤,非常热诚地说:“快进屋里!快!”边说边带他们走进了堂屋。

堂屋的土炕上躺着一位老爷子,穿着棉衣、盖着棉被,听见响动,便翘起头来看他们。老太太连忙对老爷子介绍:“他们是乌鲁木齐来的测量队,汽车掉到河里去了,人也掉下去了,衣服都泡透了,是来村上找人帮忙的。”

“那快给他们做饭吧。把鸡蛋煮上。”老爷子对老太太说。

从谈话中他们得知,老人已81岁高龄,就是脊背疼,没有其他病症。老太太今年66岁,身体健康,眼不花,耳不聋。村里的居民全是回族,这时正当伊斯兰教历的斋月,穆斯林们都在虔诚地度斋日。封斋期间,一天两顿饭,白天不吃饭,早饭在凌晨,天不亮之前就吃。傍晚,要等星星出来以后,才吃晚饭。白天农民们都下地干农活,搞春耕春播去了,所以葛银他们在村里找不到年轻力壮的劳动力。要是找人帮忙,必须等天黑,等地里劳动的人回家以后,才能找到。

不一会儿,女主人一手提着一捆干木柴,一手提着一桶水,向房子里走来。

葛银赶紧迎到房门外,从她手里接过水桶和木柴,回到房子里。

老太太回到房子里就忙活起来了:她先将大半桶水倒进锅里,将一些木柴塞进锅灶里,点燃起来。又走进里间,端出一大盆足有四五公斤重的鸡蛋,用水洗干净,准备做饭。对此,葛银等三人再三谢绝,但毫无效果。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执意要给他们煮鸡蛋吃。葛银等三人本想从她手里夺过盛鸡蛋的盆子,但又恐怕将鸡蛋打破,只好听由老爷子和女主人安排了。

“现在暖和了吧,到炕头上来坐!炕头上热,可以把湿衣服烙干。”憨厚诚实的老爷子移动着身体,并用手示意。

孙师傅见状,连忙用双手扶住老人,并盛情难却地说:“别起来!别起来!我们坐。”随后他们脱掉鞋子,靠近老爷子,在炕头上盘着腿,打斜坐在一边。

约十分钟左右,老太太端着一盆子熟鸡蛋,和一盘酱油醋放在他们面前,对他们说:“你们趁热吃!”接着又倒了三杯热茶递到他们手里。

当时葛银等没有对两位老人说一句,请两位老人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话,其原因不言而喻。但是,他们看到几个娃娃在跟前,便拿起几个鸡蛋说:“小朋友!来!拿上。”

两个孩子听葛银等叫他们吃鸡蛋,都跑到老太太跟前去了,这时老太太笑容满面地说:“他(她)们都有,不要。”

“吃过饭,你们休息休息。白天找不到年轻人,等到天黑才能找到。过会儿我叫老伴儿替你们找人联系去,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晚上牵上牛马,带上农具,跟你们去。这会儿离天黑还早着呢,你们先歇着。”老爷子说。

饭后,葛银他们和老爷子聊天,女主人到村里找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女主人回到房子里,对他们说:“人找到了,也和他们说好了。”

淳朴、诚实、厚道的两位老人的种种行动,实在令人起敬,葛银对他们的感激之情,实非笔墨所能形容。此时此刻,葛银等感受到一股真诚浓厚的民族亲情,温暖如春。

天黑下来了,院子里来了一位身穿短皮大衣,手提马灯的中年农民和一个身着棉衣,打着手电的青年农民。女主人把他俩带进房子和葛银他们见面。

“帮忙的人来了,他两人是领头的。”老太太介绍说。

“准备好了吗?”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后,葛银问。

“都准备好了,大家都在院子外边等着呢,啥时候走?”他俩问葛银。

葛银问他们吃晚饭了没有?

进屋的两人回答:“没有。”

“你们先去吃晚饭吧!等你们吃了饭走。”葛银说。

“不吃啦。我们干完了再吃。”农民说道。

“好吧!我们现在就走。”葛银和王组长及孙师傅商量后,回答。

“你们三人吃了晚饭走吧!饭很快做熟了。”老爷子和女主人异口同声地对葛银他们说。

“不吃了,给你们两位老人添麻烦了。”葛银他们不约而同地说。

临行前,葛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十元放在老爷子的炕头上。然而,不管葛银他们说什么,老爷子就是不要,非叫女主人把钱退还不可。老太太扯住葛银的衣服,硬把钱塞进口袋,葛银又掏出来给她,她又给葛银,如此反复再三,老两口仍然不收,最后葛银他们只好依着两位老人,和两位老人告辞后,跟在两位农民身后走出了院子。

在朦胧的夜色中,葛银他们看到有七八位年轻农民,牵着两头牛,四匹马,在院子外面等候。打头的中年农民向他们招呼说:“走吧!”

葛银等领着他们赶赴事发地点。打头的两个农民打着手电,提着马灯走在前面,其他农民跟在后面。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手电,有的牵着牛,有的牵着马,马上驮着牛套马套、绳索、棉衣、皮衣,拿着马鞭,有的扛着铁锹、十字镐、钢钎和铁榔头。一路上,他们高高兴兴,有说有笑,走向出事的河边。

到达事发地之后,大家一起商讨将汽车拖出来的具体操作办法。商讨结果:先由两人下到河里,将绳索牢固地系在汽车保险杠上,两人留在河水里准备用榔头破冰。遇有大的冰块,就把它敲碎,以免把汽车卡坏。接下去,他们用手电筒照准汽车,定出一条斜对河滩的破冰线路及在河滩上拖拽汽车前进的方向。最后把牛和马套好,拖拽汽车。拽汽车的时候,葛银要大家听着孙师傅的指挥,统一步调,注意安全。随后,葛银又重复了一遍,问大家还有没有补充意见?

一位小伙子说:“先用四匹马拉,如果拉不动,再把牛套上去拉,行不行?”

葛银和王组长、孙师傅商量后表示同意。

“大家听清楚了没有?”带队的农民工大声问道。

“清楚啦!”其他农民齐声答道。“清楚了,就开始准备。谁到水里去?”带队的中年农民问。

这时几个年轻小伙子便争先恐后地说:“我下去!”“我下去!”带队的农民从中选定了三名小伙子,让他们带上绳子、榔头下到河里。随后,三位农民扛着两把铁榔头,背着约三厘米粗的两盘绳子,打着手电筒,跟着孙师傅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朝着汽车走去,其他农民都井然有序地忙着套马。不一会儿,孙师傅和一名小伙子在冰面上拖着粗重绳子的一端,回到了河滩上。他们拉紧绳子,打着手电筒,定出了一条斜对河滩的破冰线路,及拖拉吉普车的方向,并将马套和粗绳子端头牢固地结在一起。

“开始破冰!”孙师傅向在水里的三个小伙子大声喊道。孙师傅的话音刚落,刹那间,便响起一阵铁榔头砸冰的“乒乓!乒乓!咔嚓!咔嚓!”的响声。不多时,结冰的河水里便开出了一条从吉普车到河滩长约20多米、宽约三米至五米的破冰水道。当三位农民将绳索系牢在汽车保险杠上,从河水里登上河滩的时候,其他小伙子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带队的中年农民和几位小伙子赶紧迎上前去,从他们手中接过榔头,把他们拽上河滩,并把预先准备好的短皮大衣和棉裤递到他们手中,叫他们赶快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到一边休息,紧接着便开始拖拉吉普车。

“各就各位!”孙师傅举起右手,站在一边大声喊道,“预备!”“开始!”孙师傅随着喊声,将右手使劲地往下一按,执马鞭的小伙子立即挥动马鞭,朝着空中“叭!叭!叭!”几声公房,同时发出一阵“嘚咑!嘚咑!咑!咑!”的吆喝声。伴随着喊声,四匹马奋力扬蹄,吉普车“哗哗啦啦!稀隆唿嗵!”地响,很快就被拖拉到河滩上了。吉普车上岸了,大家高兴地笑了起来。

吉普车上岸后,孙师傅打着手电筒,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检查吉普车有没有问题,等他发现车子没有受损后,便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室里发动车子:“嘟隆!嘟隆!隆……”车子竟然被发动起来了。顿时,大家都为之笑逐颜开。此时,孙师傅从驾驶室里的工具箱中取出一块抹布,将水拧干,把车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吉普车拉上来后,葛银等三人,待农民工们卸下马套,收拾好农具后,七凑八凑地凑出70块钱,付给带队的中年农民。但他坚决不收,说:“你们这样,就见外了。”此时此刻,一个憨厚的实在高大的农民形象,不住地在葛银等三人的脑海里萦绕,最后只好按他的意见办。

事情结束后,葛银和王组长先后上车,孙师傅启动车子,沿着河岸的斜坡道路走在前面,农民们牵着牛马,带着农具,打着手电,跟在后边。当吉普车开到岸上后,葛银等三人再次从车上下来,和农民朋友们一一握手,深切感谢他们的热情救援,依依和他们挥手告别。

勇渡孔雀河急流

1959年夏季,当时葛银所在的测量队,正承担着天山南路有“塞外江南名城”之称的库尔勒市的城市规划测量任务。为了工作联系方便,库尔勒专员公署领导热情地把测量队的“大本营”安排在公署机关大院内,并专门腾出了公署机关的砖墙脚、土块墙、木结构门窗,里里外外用白灰粉刷一新的两间办公室,作为测量队的办公室兼宿舍。除非地形测绘片区距离“大本营”较远,为节省时间,负责地形测绘的技术员可以决定将宿营地搬到片区去住之外,一般情况,测绘队员都要在“大本营”里吃住。

当时配合他们工作的临时测工的人数,约有一二十名。他们都是当地一家建筑公司的建筑工人,大多具有中学文化程度。其中,配合葛银工作时间较长的两名工人,一名叫胡军,约30多岁,高个头,不胖不瘦,甘肃人,当过铁路工人。此人性格随和,做事稳健,纪律性较强,上下班从不迟到早退,他在工人中享有一定声誉,商量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尊重他的意见。另一名,叫杨海,20多岁,中等身材,高中文化,是1958年的支边青年。他性格活跃,做事干脆利落,热情,果敢,超常的自信。

一个晴朗而明净的夏日的早晨,葛银带着四五个测工,从库尔勒专员公署出发,徒步绕道走过孔雀河大木桥,高高兴兴地沿着河东,到距离专员公署约六七公里远的库尔勒东山,搞地形测绘。这一天,虽然天气十分炎热,但到中午,大家都没有休息,吃过午饭,立刻工作,人人干劲十足。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葛银考虑大家干了一天,已经相当疲劳,决定提前下班,在太阳还没有下山前就往回走。他们将测绘仪器寄放在维吾尔族老乡家里之后,朝孔雀河边走去,准备按原路返回驻地。当大家走到河岸的时候,杨海不走了,他提出不要沿原路返回,并鼓动几个工人和他一起返回,接着他们又提出要游泳过河。理由是,游泳过河,路程近,如按原路返回,到达驻地时,可能三更半夜了。他们几个人说干就干,脱光了衣服,身上只穿一条小裤头,站在河边,跃跃欲试。为了安全,葛银竭力劝说他们不要冒险,要大家一起沿原路返回。为增强说服力,葛银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扔到河里,树叶瞬间就被河水冲走六七米。葛银指着被河水冲走的树叶说:“流速这么快,河的宽度又有70多米,你们游到对岸是有危险的。”坚决不同意他们游泳过河。但是葛银的劝说,毫无效果。此时,葛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万一发生意外事故,他这个负责人无法向组织交代,向他们本人交代,向他们的家庭交代。强烈的责任感驱使葛银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自己先游泳过河做试验。下水前,葛银脑海里像看电影一样,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想,自己小时候只在小水湾里游泳过,面对这样的激流,这样宽阔的水面,能行吗?但想到自己是这个集体的负责人,必须保障下属人员安全的时候,还是选择了自己试着游泳过河的决心。主意已定,葛银开始对在工人中威信较高的胡军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过河,给大家探路。万一发生意外,你和大家就在岸上找一个会游泳的人搭救我。如果我有幸游到对岸,我会打手势告诉你们。咱们约法三章,我打手势不叫你们过,你们一定保证不从河里过。行不行?”胡军听说后转身对其他工人说:“葛技术员也是一片好心,既然他这么说了,我看,就按他的意见办。”经胡军这样一说,有几个工人开始犹豫起来,他们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唯独杨海仍想不通,坚持要游泳过河。此时,葛银感到其他几个工人的思想已经开始转弯了,只不过不明朗化而已,关键在杨海,决定专攻一点,他对杨海说:“杨海!我问你,我先下去探路行不行?行,你就说行;不行,你就说不行。干脆点,别拖泥带水的。”杨海思量了一会儿,双手拍打着肚皮,终于说:“行!”见杨海已经放弃原来的想法,葛银才松了一口气,下一步,就是他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葛银开始做游泳过河的准备,他脱去上衣,留下内裤,把鞋袜和裤子,用上衣卷起来,打成一个包裹,固定在头顶上,用腰带系紧。准备好后,葛银蹲在河边,先用手撩着水,把身上擦了一遍,又坐在水边,用腿试了试水的深度,看看水下有没有树枝等杂物,然后站起来把身体活动了几下。下水前,葛银回头对大伙儿说:“同志们!再见了!”说着就直扑水面,跳进了河里。

刚跳进河里,葛银感觉河水很凉,他咬咬牙,开始游起来。他先采取自由泳方式,用双腿上下击打水面,向前游去,想用这种方式增加运动量,让身体发热。在离岸垂直距离还不到三四米远的地方,他感到河里水的流速很快,身体已失去平衡,失去自控能力,一下子,自己的身体被急流冲出十四五米,无法按原计划的方向游向对岸,这种感觉,越往前游,越明显。他只好听其自然,随波逐水地前进,当他游到离东岸垂直距离约20多米时,人已被汹涌的急流往下游冲出八九十米。这时,葛银突然想起,这样下去,衣服会被水浸湿,于是立即改换游泳姿势,采取踩水(立水)游泳方式,这样做可以让头顶浮在水面上,身体下部受力也会比较均匀。改换游泳方式后,他仍然感觉到身不由己,只感到天旋地转,两岸的树木、房屋也旋转起来了,此时,葛银意识到,这可能是视觉对物体相对运动产生的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足以使人昏迷,为了避开这种错觉,葛银将远处有特征的高山的山头,当作参照物,两眼竭力地、死死地盯着它,以保持头脑清醒,身体继续用力向对岸游去。当时他被汹涌的急流冲得像箭飞一样地顺流而下。看到这一情况,测绘队的几个工人,在孔雀河东岸上奔跑着,呼喊:“加油!……”,“危险啊!挺住!……”,“来人啊!……”,“救人啊!……”然而,葛银哪里顾得听他们这些善意的声音?只是想如何适应激流水势,排除危险,安全游到对岸。

由于采取的是踩水(立水)游泳方式,当接近对岸约十多米时,葛银两只脚突然被水下的一块大石头碰了一下。这时葛银明白快到岸了,尽管水流仍然很急,无法在水中站住,但是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横渡成功希望在即。这个念头正在葛银脑海闪现时,他的两只脚又被水下的大卵石猛地碰撞一下,身体也被急流冲得向水流方向倾倒。此刻的葛银,又闪过一个念头,一旦倾倒,人就会被石头碰得头破血流,后果不堪设想。为排除危险,葛银就顺着水势,双臂击打水面,跳跃着前进。当葛银登上孔雀河西岸时,不由得一阵喜悦。回望被急流冲下的距离,大约有300多米,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渡过了孔雀河。几个工人在孔雀河东岸鼓掌,葛银站在岸上,向他们挥手示意,太危险了,千万不要游泳过河,叫他们沿原路返回驻地。面对此情此景,工人们终于采纳了葛银的意见,放弃了游泳过河的打算,挥手示意,表示不游泳过河,一定沿原路返回,并示意叫他快回家去。葛银望着他们沿河岸走了,才开始往驻地走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几个工人跑来说,昨天黄昏,杨海淹到孔雀河里了。葛银一听,愣住了,忙问情况怎样?

他们回答说:“你走后,我们也走了。我们走了没多长时间,杨海非要游泳过河不可,谁也挡不住。他下水后,被河水冲得很远,在河流中间被打鱼用的,挂渔网用的树杈给卡住了。”“人呢?”葛银插了一句。

“我们找来几个会水的维吾尔族和汉族老乡,折腾到半夜,才把他救上来了。他除穿的裤头外,衣服、鞋子、袜子全被河水冲走了,随身带的一个月的工资和饭票,也被河水冲走了。”几个工人接着说。

正在说着,杨海笑嘻嘻地进来了。他一进办公室,几个技术员就数落他,几个工人也说他,杨海只是笑,也不还嘴。葛银也不饶他,说:“你这个杨海,就是不听劝告。”

“谁知道水流那么凶猛。”杨海笑着说。

数落归数落,但还得替他解决问题。面对这种情况,葛银和几个技术员为杨海凑了一个月的饭票。

 

(根据《同济人在新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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