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研究”小说，哲学家研究他

■武夷山

（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25年8月29日）

   在西方国家，围绕通俗文化现象编撰一些带哲学色彩的图书是很好的出版生意。早在1982年，就有Benjamin Hoff 的The Tao of Pooh （《小熊维尼之道》）问世。到本世纪初，此类作品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如The Simpsons and Philosophy（《辛普森一家和哲学》）。《辛普森一家》是非常受欢迎的美国动画情景喜剧，截至2025年7月16日，该动画共有37季，播出了856集。还有The Matrix and Philosophy（《黑客帝国与哲学》）和 Bob Dylan and Philosophy（《鲍勃·迪伦与哲学》）等。

   这类图书通俗易懂地阐述了一些哲学问题，帮助读者更深刻地思考，很受欢迎，但是某些文化现象实在与涉及人类生存之艰深的哲学问题扯不到一起去。因此，The Philosophy of Ted Chiang（《姜峯楠的哲学》）一书的问世让人眼睛一亮。它与前述图书属于同类作品，都是将文学艺术作品或文化现象与哲学挂钩，但这一次，挂钩挂得让人心服口服，毫不牵强。

   Ted Chiang（姜峯楠）是美国著名华裔科幻作家，四次获得“星云奖”，四次获得“雨果奖”，成就非凡。他的作品 Anxiety Is the Dizziness of Freedom（《焦躁是自由的晕眩》）入围2020年雨果奖最佳中长篇小说奖。2023年，姜峯楠还入选美国《时代》杂志公布的人工智能领域百名影响力人物。

   2025年4月，英国Palgrave Macmillan出版社出版了美国联合学院哲学助理教授David Friedell主编的著作The Philosophy of Ted Chiang（《姜峯楠的哲学》）。本书除了姜峯楠本人写的“序”以外，还收录了若干哲学家写的21篇文章，这些文章分析了姜峯楠科幻作品的哲学意义，讨论了他的故事是如何切入从古至今的哲学问题或主题的，包括自由意志、上帝、技术、存在主义、美、生殖伦理、矛盾、时间的本质、人类意识、语言、认同、能动性、人类智能、外星智能、人工智能，等等。本书内容是哲学家感兴趣的，但对科幻感兴趣的普通读者也能读懂。

   姜峯楠在“序”中说，尽管自己科幻创作的出发点并不是有意识地将某些哲学问题戏剧化，但在创作过程中确实会寻求哲学的帮助，为的是更好地理解自己所想象的事物的本质。例如，在创作小说《焦躁是自由的晕眩》的过程中，他阅读了美国塔夫茨大学哲学系教授、著名认知科学家 Daniel Dennett的著作《自由的进化》和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哲学教授Robert Kane的著作《自由意志的意义》。他还说：“科幻作品必须是好的艺术作品，加入一定的真实科学和真实哲学有助于它成为好的艺术作品，但若追求绝对的准确，就会妨碍作者实现其艺术目标，艺术必须处于优先地位”。

   姜峯楠科幻作品的科学基础很扎实，使得本书的编著者们不仅能围绕其作品覆盖的一些经久不衰的伦理、美学和认识论等哲学主题，而且能针对科学活动不断给具有哲学思维者提出的相关问题，进行大胆的畅想猜测。

   在诸如《我们可以为你记得更牢：姜峯楠的技术和人类知识》和《时间机器和时间预测器是有可能存在的，但可能性不大》这样的文章中，作者让读者看到，故事叙述、技术、科学难题和人类认同如何精妙地交织在一起。而像《基尔凯郭尔、尼采和姜峯楠的存在主义责任》这样的文章则较限定地讨论道德问题和人类个体的自我肯定。

   出版界已经出现了对非哲学问题进行过分哲学化讨论的不良现象，此现象已形成潮流。而本书是反潮流的，讨论的是实实在在的、深刻的哲学问题。这是本书的最大优点。

   事实上，在《姜峯楠的哲学》问世两年之前的2023年，就有一篇文章的标题是《姜峯楠：科学与哲学交汇处的说书大师》。这篇文章说，姜峯楠的科幻作品不仅是引人入胜的文学作品，也是帮助读者进行更深刻智力探索的跳板。

《中国科学报》 (2025-08-29 第3版    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