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巴黎回上海,空中要飞十来个小时,还要跨时区。
机舱里放下了遮阳板时,周围瞬间就变成了夜间睡眠模式。黑布隆冬,走路的人少了,就是有也变得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起来。
飞机上阅读灯亮起了,星星点点、前前后后的不时亮起了橘黄色阅读灯,每个亮着的灯下,应该都会有人在看报读书,悄无声息地一派安详。没有会感到好奇,巴黎街头随处可以看到看书的人,在有座椅的地方,也随时可以看到有人在看书,静静的,就是在地铁里、桥墩下,还时常能看到有流浪者床铺旁,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摞书籍。
睡眼朦胧,也就是一个短暂的打盹。睁开眼,周围亮着阅读灯少了些,隔着一条走道有位先生的灯还亮着,头冲向前座,手里还拿着一支笔,俯身在写些什么的,是在“审阅”?是在“笔记”?继续我的瞌睡……再睡眼惺忪时,那位先生依旧保持笔挺身形,依旧专心在写在读……世界如此安宁,先生心静如水。
读小学时,口袋里偶有二三小钱时会去旧书店买几本过期杂志过过瘾,多的是“航空知识”之类舰船大炮,便宜、刺激,终于等来阿爸大人发话“买几本就扔几本,家里没有地方堆了”,想想也对,读书、买书、藏书,没有点经济基础,阅读自由是不成的;以后有幸办了少年宫的读书卡,已经想不起是怎么会有如此幸运,记得有一次借得一本“铁道游击队”,一边走一边看,从顶着太阳去直到路灯亮,走了几个小时才回到家,扒拉一口饭后躲进被窝里继续;进厂上夜班,半夜里师傅们休息时我躲在一旁看本“没有封面”的书,急吼吼的借来也就一天“限期”,谁知被厂革会领导抓了现行,情急中胡乱说是《母亲》,作者是列宁也推崇的高尔基,是无产阶级艺术的代表,算是躲过一劫……
身处几千米的高空中,飞机轰鸣,座位上坐着打瞌睡总是浑身的不舒坦,朦里懵胧时多了些胡思乱想。换个姿态再躺一会,眯眼看一下周围,那盏橘黄色阅读灯依然亮着,依然端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写字,读书,优雅依旧毫不过时,生活过得就像别人都会羡慕的那样个人。这侧影,不禁令人想起陪同钟万勰先生时,先生也是这样聚精会神的沉浸,有时还会打开笔记本电脑,寻找些什么的……自我满足和独自享受,给予旁人的则是一种优雅的美感。
故乡老屋朝北窗下那里有个双开门的小柜,里面有好多书,其中有好多硬面精装书籍,记忆中有“石头记”之类的,如同“老鼠掉进米缸里”,刚翻了几页,在上海的阿爸大人知道了,托人带话“不要急着看这看那的。有些书,要先做‘好’人,再看也来得及……”;读书时做樊映川“高等数学”习题集,用的厂里一位师傅的阿哥给的油印版,以后觅得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习题集是临时借的,难度明显就上去;临退休时出了一本小册,还入了“国家出版基金项目”,当时好像没有太多兴奋,毕竟历经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要究其跳出漩涡的“为什么”,比搞掂一个实际重大工程项目要难得多、多的多,正因为是多了的那份诚惶诚恐,那本小册子就像是嘟嘟噜噜又心有不甘的职业生涯告别辞一样……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最初读书,多的是“抓到篮里就是菜”,以后会为解答一道题目、一个项目,会“挑挑捡捡”找书来读,时常心里会“哒哒动”的过不去;现在读书,觉得好多书当时是不必读的,时间有限,就像阿爸说的,要先做“好”人,才能走“好”路……
“爱过,或者正在爱,就足够了。人生的黑暗里不必再寻找别的珍珠。爱,就是见到上帝。”原先急吼吼的“烟熏火燎”,如今已变得有点“疲哒哒”的,生活或许就该这样,需要适可而止。
……
遮阳板打开,飞机要着地,窗外明媚的阳光正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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