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服时，从裤兜里摸到一张车票。

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应该是一张没有用过，也就是没有刷过的车票，但似乎应该是已经过期了的。

那次出门，孩子给买了来回车费。可回来时，进站没有看到有刷票的机器，出站口也没有遇到，这张比麻将牌大不了多少的票纸就带回来了。巴黎的车站里，难得遇上执勤的工作人员。

巴黎的交通，轨道、车道……有时候发觉同一轨道跑不同路线的车，懵懵懂懂一头雾水，真要能搞清其中几分，没有点法语基础，确实有点难！无论如何，可上车要买票这一点还是明白无误的。

这些天，在巴黎，在欧洲几个地方遇到的情况，好像都是这样，买票自觉，偶有遇到查票，也是人情味浓浓。然而真的被认为是有意识的逃票，可能惩罚的力度也是够给人喝几壶的，绝不轻饶。

人还没到巴黎，孩子就嘱咐带上近期照片，到了就给我俩办了交通月票。第二天赶去看奥运比赛，上车时没在意，出站时被卡住了，刷了一遍又一遍，众目睽睽之下，又要赶时间，急得汗都要出来了，我俩同时办的，太座的则畅通无阻，孩子也不知啥地方出了问题。执勤工作人员过来，问也不问，“刷”的通过；回来时，比赛结束了，想搞明白，找个工作人员都没有碰到，一路通行。“救急不救穷”，至于是机器还是咋回事，都懒得理你，自个以后慢慢去整吧……

以后，游轮到葡萄牙的波尔图，乘有轨电车进城。走近车站，就见有好多国内游客挤在售票机前，机器故障，面对面二只机器都故障，有二位工作人员在处理。初来咋到，不妨走走看看市容也好。走了一站，车没有来，可这售票机也是坏的。随着下一班有轨电车过来，把二位维修工也带来了，同时还带来了这一批等着买票的游客。好一阵忙碌，总算有一个好了，让游客排着队买上了票。车没过二站，前前后后上来三位查票的工作人员，想到刚才买票时的种种不便，没有想到曹操，曹操就到。查票的一上车，就把我们刚上车的一群“良民”，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惹笑了起来……自律赢得体面，没有比这更好诠释的了。

马赛旅游时，见识有一小时内有效的交通个人票。城市并不大，然而景点传奇纷呈:守护圣母圣殿犹如中国沿海的“妈祖庙”，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和地中海；面向老港，可以品尝一种传统的海鲜浓汤；马赛街头是唱响“马赛曲”的圣地……原本以为紧凑得天衣无缝的时刻表，上车后孩子先示意我们俩捡位坐下，再去刷票，远远听到“笃”，与原先声音不一样的。没多时，孩子过来懊丧地说我们已超时，超多少时间，一分钟！哈哈，出门在外，最难最烦当莫过于在有限的时间里安排游览最多最想玩的景点，能如此这样安排精准的人，误差极限值，简直就是天才啊！刚想调侃几句，安抚一下情绪后再做处理，话还未出口，车就停了。前前后后多个门口顿时一起上来六七位查票的。查过几位乘客就过来了，那位《佐罗》里阿兰·德龙模样的男子，接过递上的车票，刷了一下，直愣愣站在了对面。围观法国男星的俊朗并不轻松，他顾盼左右，不瞟你一眼，手里捏的车票，就像法官举着的法槌。有其他查票陆续从跟前走过，像是交流，“呱啦”几句。“他们在说什么”，我这个法语盲完全听不懂。“他说，这几个人买过票了”。哦！这是“保驾护航”啊，讲究人。车一停，那位侠义“佐罗”，转身把手里捏着的车票还了，与其他查票与有“嫌疑”的都下了车。全程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原来，一个被认为是无心发生的过失是可以不被惩罚的。被尊重被理解，公正且仁慈地找这么一个平衡，给碰上了……被人理解、尊重的边界不完全可由自己设立，有时可能会模糊，能不经意间被人记住这份优雅，前提是文明城市的人性温情，互爱社会的善待普通人，将令人心存善念。

尊重和体面，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一份默契，是处世待人度己的公序良俗。“人之初，性本善”，可以容忍犯错和可能的犯傻，但绝不纵容一而再、再二三的“侵犯公共权益”。

“放生即可，交给因果。”人是无需证明自己的，需要的是要有与身处的这个时代有共通的价值共识和基础。究其缘由，每个人既是社会的行为者，其实也是文明社会的受益者。

……

时空如一张过期的车票般令人恍惚，所见的所爱的这个世界，是如此斑斓多彩。

善良和诚实的人，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傻，然而，唯此理性能让人释怀。

写于2024年10月15日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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