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我命运的《野性亚马逊》
2007-03-15 00:02
来源:科学时报
不久前,由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张树义创作的《野性亚马逊——一个中国科学家的丛林考察笔记》一书获得了2006年度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当本报记者找到张树义研究员表示希望就此书采访他时,却被婉言拒绝。但与此同时,记者却在无意间联系到了他的学生张劲硕。于是,张劲硕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一本好书可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真实故事。
2007年2月27日,我有幸参加了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看到国家重奖科技创新人员,这对我们每位后学都是极大的鼓舞。而能够参加这一盛会,则得益于我的导师张树义教授的《野性亚马逊——一个中国科学家的丛林考察笔记》一书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我们这些学生方有机会与会。我认识张树义老师很早,也是跟随他时间最长的学生。我可能也是这本书的第一位读者,而且这本书对我影响至深。
科学探险文章的吸引与震撼
《野性亚马逊》通过对妙趣横生又险象环生的野生丛林考察和生活的记述,通过细微的观察和科学的分析,展现了亚马逊热带雨林的生机盎然,体现了作者执著的探索精神。该书虽然出版于2004年,但实际上这是“十年磨一剑”的作品。1989年秋季,张树义老师赴法国留学。1991年4月,他第一次前往南美洲东北部法属圭亚那的亚马逊热带雨林,研究棕色卷尾猴的生态和动植物协同进化。张老师先后两次前往那里,在森林中累计工作和生活了19个月,是第一位长期在亚马逊雨林从事科研工作的华人学者。1994年,他获得了法国居里大学生态学博士学位。不久,张老师回到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工作,从事金丝猴和蝙蝠的生态学以及相关交叉科学的研究。与此同时,他开始在科普创作的园地里耕耘。
我见到的张老师最早关于亚马逊的科学探险文章是在1993年《人民日报·海外版》上发表的,后来在《大自然》杂志、《科技日报》等国内外一些报刊上也陆续读到了这方面内容。最系统地刊登他在亚马逊的考察文章则是在1997年《中国科学报》(《科学时报》前身)上,以《来自努里格生态站的报告》为题,连载了他的野外考察故事,而那时我正读高中,自费订阅了该报。应该说,那些文章就是现在这本书的雏形。
这些文章,磁铁般深深地吸引了我!毫不夸张地讲,它改变了我的命运和人生坐标。我自幼喜爱动物,喜欢阅读这些动物学家的考察散记,也盼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大江南北无所不至,研究野生动物,保护野生动物。当时给我的震撼是,我们中国人自己也有在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从事研究的科学家,并且取得了这么丰富而有趣的成果。我从中获得了诸多新知,比如动植物间的协同进化是怎么一回事、动植物在演化过程中是如何实施最优生存策略的、什么是动物之间的博弈等等,众多前所未闻的新鲜事物如醍醐灌顶般不断涌入我的脑海中。我读到这些生动的故事,感到自己宛若身临其境,跟随科学家一道探秘一个未知的世界,极大地激发了我投身这一科学事业的热情,坚定了我为此奋斗一生的决心。当这一系列的文章刊载完毕,我毫不犹豫地给张树义老师写了一封长信。当时只是想“抒发感情”,没有指望一位忙碌的教授会给我回音。但信寄出没多久,我便收到了张老师的回复,这使我十分惊喜。他在动物所的办公室亲切地接见了我,不仅耐心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还鼓励我考上大学,甚至研究生,今后也从事野生动物研究与保护工作。与他的联系,从此一发不可收。在大一的时候,我加入了张老师的研究团队,成为了一名“客座学生”,与张老师及其研究生跑野外、钻山洞、寻蝙蝠,还参与了许多实验室的工作……在这支队伍中我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后来,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张老师的硕博连读生,继续追随他研究蝙蝠至今。毋庸置疑,当年的亚马逊文章,是促使我改变人生和命运的原动力。
精益求精的“亚马逊”科普
大约在2000年底或2001年初的时候,张树义老师问我有没有时间愿意读他的一本书的草稿,名曰《身临其境亚马逊》。原来,他将发表在《中国科学报》上的文章做了补充、修订。那段日子,他每完成一个章节,就把文字通过电子邮件发给我。让我首先做读者,读一读这本书看有没有问题。然后,我再反馈给他意见或建议。当我读不大明白,或者感觉语言欠佳的时候,他总和我认真地推敲文字,谦逊地与我商量如何让这本小书更加可读,更适合青少年的口味。2001年,天津新蕾出版社出版了这本书,但遗憾的是当时条件所限,书是小32开本,除了书前附了几幅彩图外,书内全是黑白文字,但这应该算是《野性亚马逊》的前身。
2004年6月,经《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策划,《野性亚马逊——一个中国科学家的丛林考察笔记》由东方出版社出版。温故而知新,我再次通读了全书,仍旧感到新鲜和愉悦;每次阅读,我都有新的体会,真可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该书的出版意味着张树义老师“亚马逊”科普作品达到了更高层次。与新蕾版相比,最突出的特点是这本书更加精美——全彩色铜版纸印刷,作者将以前未能发表的大量照片展现给读者,令人耳目一新,大饱眼福。即使没有去过南美洲热带雨林的读者,通过领略照片中的壮丽景观、奇特动物、美丽植物,也好似与作者共同步入了一个美不胜收的极乐天堂。内容上,作者再次增加了篇幅,修订了文字,提升了科学性、趣味性、可读性;而且首次刊登了他与师母王立新老师的通信十余札,这些信札不仅是两地书,其实更像是张老师的丛林日记;书中还增加了“你知道吗”的小贴士——包含生物学知识、野外科学研究方法和野外生存技能等,使知识背景得到进一步提炼,有助于不甚了解这一学科的读者理解和掌握书中晦涩的专业词汇。在装帧设计方面,也十分考究:开本新颖,便于充分展现照片的大小和比例,给人以完美的视觉感受;色调和谐,无论封面封底,还是正文内的插图或底图,都令人赏心悦目。作者在书中说:“大自然是古朴的美、绝妙的诗、醉人的梦、神奇的谜”;而我认为只有通过作者的笔端,将他的所见所闻所感游刃于字里行间,才可能让我们感悟和享受到自然界诗意般的美妙和神奇!
这本书出版以后,北京地区许多著名的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和中学都邀请张树义老师为教师和学生作科普讲座;在中国科技会堂,他为北京市8所重点中学的师生讲演;在中国科学院科技文献情报中心为中国科学院的师生作报告,还举办了亚马逊考察图片展等等活动。这本书着实产生了较大的社会影响,也一度成为畅销的科普图书。
科普作品 呼唤原创
这本书的成功,最根本的原因是作者独特的人生经历,而这也是他区别于其他科学家的一笔财富。张树义老师成长在东北长白山脚下、鸭绿江边,自幼热爱大森林和千姿百态的野生动物,对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各种小生灵都倍加喜爱。后来,他考入东北师范大学生物系,投身大自然的怀抱,研究野生动植物。特殊的机遇使他出国留学,成为第一位到南美洲热带雨林进行长期科学考察的华人学者。19个月的亚马逊丛林经历使作者积累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试想,翻译的文字、道听途说的故事、摘抄下来的文献怎么可能引人入胜呢?怎能让读者阅读起来感到舒畅呢?难能可贵之处,正是“原创”二字!
另一大成功之处在于“真实”。早年西方的探险书籍、影视作品宣扬的都是神秘、诡异的自然界,恐惧的气息充斥着人们的头脑。国人了解到的西方生物和自然也都带有异类、虚幻、恐怖的色彩,至今仍然有很多朋友问我“吸血鬼”、“尼斯湖水怪”、“野人”之类的问题。实际上,国内如今仍在新闻、出版、影视、网络等许多传媒方面存在着猎奇心理,矫揉造作、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仍然是一些不负责任的作者、出版商追求的目标。而一位有社会责任感的科学家就应该拿起自己的笔,告诉公众什么是真科学,什么是伪科学。《野性亚马逊》的作者正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记述了一个真实的亚马逊。我想,科学家的风范不仅是甘于寂寞、埋头做学问,更重要的是他应该向广大公众传播科学知识,宣扬科学精神。
从《野性亚马逊》的出版,我也联想到国内科普读物的原创问题。近年来,国内科普读物市场不可谓不发展,每年国内引进的各类科普图书成千上万种,有的品种档次相当高,价格不菲。但是,我国科普作家或科学家自己写就的读物却寥寥无几。能够堪称代表本国科普水准的图书俨然已是“珍稀濒危物种”了,更极难在国外的书店见到有中国人自己写的科普书籍被翻译成外文卖到国外去的。像周建人、贾祖璋、顾均正、董纯才、高士其这样的科普名家在当今社会中已接近“灭绝”!诸如李四光、竺可桢、华罗庚、茅以升、苏步青这样的科学大家去给大众写科学小品或科普书籍现在在很多人的眼里更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中国科学院在实施知识创新工程,国家上上下下提得最多的也是创新。我认为,科技需要创新,科普也要创新。创新的根本在于“原创”,探寻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发挥属于我们自己的特色。
著名古生物学家杨钟健先生生前也发表过许多科普作品,他积极推动科普创作和博物馆事业的发展。他曾建议广大科技工作者在完成一篇科学论文的时候,完成一篇与之内容相同的科普文章。如果科学家都像杨先生一样,把写科普文章放到写科技论文同等高的位置上来看待,我国的科普事业奈何无从发展?奈何没有更多的原创作品问世?事实已经证明,我国的科普作家也好,写科普的科学家也罢,他们再行动起来,为繁荣祖国的科普事业,实施科教兴国的战略而不断努力。国家拿出这么一个大奖仅仅奖励一本科普图书,可见科普事业受重视的程度之大是前所未有的。而在知识创新的社会,呼唤本国自己的原创科普作品更具有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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