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从电视上看到《再说长江》开播节目，那里回顾了二十多年前的中国景象，感觉亲切而陌生，那正是是我记忆中的中国，已经久违了的故国：淳朴而乡土。很多次站在繁华的街市，在车水马龙中突然意识到我的祖国是乡土的中国，而不是灯红酒绿的中国。今天的中国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国家，在高楼的背后，是失去土地后的无根基状态，在风尘的媚笑中，我的乡土中国已经老去，象我的父亲，黯然离去！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背井离乡？

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容，他们消失在了哪里？那些带有泥土味道的中国是什么时候开始离我们而去？我经历了这个巨变的年代，每天为生计马不停蹄地奔波，有时竟然无法说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母亲亲手做的布鞋了，突然想到二十多年前，傻傻的我，一个人揣着一个学期的生活费200元钱，在陌生的城市里，站在风中好奇地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放假？记得临行前在北方安静的小站里，父亲默默地吸烟，没有说什么，可是总觉得父亲什么都说了，只是傻傻地说，放假回来去看他修车。父亲无语，他那件穿了多年的衣服的衣角在风中飞扬，象故乡荒野中的蒲公英或者别的什么，但肯定不是现代的过山车引起的效应。周围很少有车经过，父亲一直默默地吸烟，我在风中无所事事地等待那辆驶向未来的列车，车站周围有很远处飘来的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味道。车快开动的时候，父亲叮嘱我把一定生活费装好，到学校后记得给家里写封信。这些年了，很多次外出，总会无意间想到很多年前的这个场景。如今我还能给谁写信呢？

母亲来我这里看病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多年前我上学时给她买的衣服，她总是念叨，那件衣服的质量是多么地好，这么些年了，衣服还是那样结实。可是母亲已经不象多年前的母亲那样年轻，充满希望，我知道母亲生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在无聊中，母亲总会说，孩子你上班了，应该买一件象样的衣服，我笑笑，竟然也无语。其实，在心里我和我的父亲母亲一样是生活在乡土的中国，对于这样五彩缤纷的社会，我也感到陌生。我最好的一件行头也是朋友送的，多年后穿起那件衣服，竟然对自己也感觉很陌生。所以平时工作中，我总是衣着很土气地来到班上，象一个乡下人在荒野中行走，在现代城市的荒野中行走。可惜我的故乡已经没有我的土地，我的爷爷在乡土气息刚刚开始退去的年代，在残存的乡土气息中离开他的故园。突然忆起八十年代的一首老歌《一无所有》，我知道我的生活是乡土的，正如我记忆中的祖国也是乡土的，当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记忆，能指与所指也就不可挽回地断裂了！

我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年代的守灵者，我的灵魂与思想已经停留在一个远去的年代，那是我儿时的故乡和我乡土的中国。在睡梦中我无数次闻到乡土里、荒野上无边的芬芳，也许我真的老了，象陈列室里的水车或者荒野中的废井，在地老天荒中追忆乡土的气息。

2006/7/15于南方小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