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笑天下可笑之事，不笑白不笑。堂试人间该试之人，试了也白试。巴西2010年10月3日全国大选结果发布，著名影视滑稽演员，45岁的共和党联邦众议院候选人弗朗西斯科.西里瓦(Francisco Silva)在圣保罗州选区获135万多张选票，占本州选民总数的6.35%，成为国会众议院本年选举得票最多的候选人。

本来这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好事，但由于此政治新秀的文盲嫌疑和笑星身份，一时间全国舆论哗然，众人议论纷纷。甚至国家公共事务监察部和利益相关的参选党派到地方选举法院起诉，要求法官判决选举无效。最后控方竟要求开庭过堂，逼被告参加同等学力考试，能否扫盲，由法官裁决。这位当时的准议员为何方人圣？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具体过程是否有趣？此事引起的社会现象和法律过程有何参考意义？

本文分上中下三篇，分别发表在科学网李伟钢的博客，旨在介绍巴西2010年大选此项轶事，以飨读者。

 

街头卖艺 影视成才

原来弗朗西斯科.西里瓦先生系巴西影视业滑稽演员，在娱乐界颇有名气，深得大众喜爱。艺名为提里里哥(Tiririca)，是母亲打小叫起的绰号。图一示其演出宣传照，此造型尤为少儿乐见。提里里哥出身贫困，来自东北部的西亚拉州(Ceará)。自小参加当地一个小型马戏团，靠学徒演唱度日。同时，由于家庭变故，后父对其不好，基本上没进过学堂，更谈不上小学毕业了。

 

 

图一 巴西滑稽演员提里里哥(Tiririca)宣传剧照

 

12岁的提里里哥在马戏团的同事鼓励下开始认字，继续街头卖艺，说唱演跳，样样精通。随着岁月的增长，深得巴西东北部民间艺术之风，开始发行光盘，在当地渔民船家颇为流行。以后推出较系统的作品，竟慢慢风行于世，曾卖到150万余张光蝶。成熟精湛的演技和民间传出的名气，引起电视媒体的重视，马上有几家小型卫视与其签约。然而，提里里哥的真正成功是与当时巴西第二大电台SBT合作，参加演出黄金时段的滑稽肥皂剧：噪音小学校。普通电视观众十分爱看此节目，收视率曾创巴西卫视记录。该剧中的校长扮演者，笑星西谷.阿依苏(Chico Anysio)，竟赢得时任联邦政府经济部长、圣保罗大学经济学院高材生泽莉亚.麦隆博士(Zélia de Mello)的芳心，俩人携手共进婚姻殿堂，足见此节目的社会影响。

 

滑稽艺人滑稽事 政治就是演几次

提里里哥在影视业的成功，惊动了一些老谋深算的政客。他们看中了这位笑星的人气和幽默魅力，也嗅到公众对议会和议员们的普遍不满气息。巴西共和党义无反顾地伸出友情之手，邀请提里里哥加盟入党。略经包装，华丽转身，一举变成该党圣保罗州的联邦众议员候选人。图二示提里里哥团队打造的一个竟选标语和宣传广告：投提里里哥一票吧，最糟不过他们都没了！另一条宣传口号更富有煽动性：都不知道联邦议员能干啥，我也的确不知，选上我再告诉您吧。

 

 

图二 巴西联邦众议员候选人提里里哥(Tiririca)的竞选广告

 

由于巴西公众对政客的极度失望，选民们投票时果然想起了提里里哥，让这位笑星伙同政客们幽默一把，也许大家的确都是这么想的。 这不，就出现了本文开头描述的局面。提里里哥果然不负众望，又演出一套成功的肥皂剧，只不过舞台从街头、电视即将转换到庄严神圣的联邦国会大厦。

执政的工党领袖，时任巴西总统卢拉先生明确指出：既然近150万选民认为他合适，就应尊重选民意愿。刚宣布结果时，一些老牌议员还用不屑的语调讲：何以同滑稽演员在国会为伍，简直有失体统。从各电视台的街头采访，可以看出民众大多都是此意，笑容里竟有一丝幽幽，那就是提里里哥会告诉大家：这些联邦议员是干啥的！

巴西联邦议员可是件皇差美事，且不说近17K美元的月工资，外带2个月的大红包，每周从首都回老家的往返机票和住房补助等等，每个议员办公室还可以招聘十余随从诸如秘书、助手和司机等一干人马。

由于巴西选举法规定，提里里哥的高额选票归党团所有，除了本人当选外，外带两名同僚入住国会绰绰有余。这可让反对党很不高兴，因为这不仅仅是某人、某团队的利益受损，而是涉及到整个党派和某些后端社会集团的利益。扳倒提里里哥，就是夺回议会三席啊，这是将来在国会各项议题讨价还价的大筹码。巴西著名右派政论周刊－时期(época)发表系列文章，早在九月份已向提里里哥发难。但巴西的政体是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权分立，反对者要有所动作，必须从选举法入手，让选举法院从根本上否决提里里哥的选举资格。

 

文盲嫌疑 状告法院

巴西宪法和选举法规定，参与任何通过公共选举的候选人的条件之一：要能听和写巴西官方语言葡萄牙文，也就是说不可以是文盲。对于一般参选者，可通过申报学历来证明。

十月初的首轮大选后，由于巴西选举过程全部信息化，当天就可公布一亿多选民的选举结果。独立于联邦政府的国家公共事务监察部等率先控诉提里里哥的文盲嫌疑。其主要理由是：

    1）提里里哥有隐瞒是文盲参选的嫌疑，不合乎巴西宪法和选举法；

    2）提里里哥有伪造签署候选人登记签名的嫌疑，触犯巴西刑事法。

圣保罗地方选举法院当时已受理这些控诉，如果此两项指诉成立，法官将会依法宣布撤销提里里哥的选举资格、判处5年以内监禁和要求提交一笔可观的罚款。

在受理过程中，选举法院首先要确认提里里哥是否文盲，这就需要提里里哥拿出就学资料如成绩单或毕业证等。这一点，对于穷孩子出身的提里里哥可是奢求，他不可能有此类资料。 这就衍生以下控辩双方的一系列矛盾焦点： 

控方：认为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是提里里哥出庭，在法官乃至全体选民面前证明其非文盲，即进行同等学力考试。

辩方：拿出由医生开出的提里里哥最近身体检查报告，说明其左右手有残疾，拿不住笔，不可能参加法庭的同等学力笔试。也就是说，法官不能强制一残废人，没办法让提里里哥证明其能写葡文，不是文盲。

控方：如果提里里哥的双手不能拿笔，则其候选人登记签名有伪造嫌疑。

辩方：提里里哥在签署候选人登记的签字时左手执笔，并由其妻子用手握着签字，形成提里里哥本人签名的事实。

控方：依据巴西著名右派政论周刊－时期(época)发表的系列文章和一段录像，显示提里里哥在拉票竞选活动中，曾用左手为粉丝签名。同时，还有一段录像表明，提里里哥的儿子在帮读一段标语牌的内容，此现象说明提里里哥也不具备阅读葡文的能力。

辩方：提里里哥患有眼疾，看文字之类读物需要戴眼睛。但由于其演员职业原因，他平时并不戴眼镜，儿子帮忙时是因为当时没带眼睛。医生的报告表明，提里里哥可以读懂葡文。

...

一时间，全国各地大街小巷、居民们饭后茶余，都在议论此事，社会各方力量也在暗中角逐。其选民间也有分歧，有的讲应该堂堂正正出庭考试；也有的讲出庭不利，能拖就拖，熬过12月，成了联邦议员会有司法豁免权。一些保守派的社会精英，急于看提里里哥的笑话，鼓噪着必须让其出庭考试；更有一些好事者甚至把考卷和标准答案都准备好了，寄给法院。

面对近150万选民的意愿、两项犯罪指控和辩方的相应申诉，巴西司法体系面临着一次法制与民意的考验。广大民众对此的深度关注，更是在社会流传不少悬念：1) 选举法院法官能否秉公执法、专门开设法庭传提里里哥到堂面试、考试是公开式面向社会还是封闭式、以及考试的难易程度如何？ 2) 提里里哥是否能不负众望毅然出庭、双手是否致残、能否写字以及读葡文报纸？ 3) 法官的最后判决结果、对提里里哥是否有利？ 4) 昔日在渔港河巷游走的穷艺人能否跃龙门，如愿代表选民成为联邦议员等等。时光将会回答这一切的一切。

笔者的非司法专业性描述，不知能否把事情说明白了，尽力写吧。欲知这些悬念解答，且听下文分解，亦敬请网友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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