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上海交大医学院召开毕业典礼，儿子、儿媳终于经过11年的学习，取得了医学博士学位。我们家又多了2个博士，医学院的同事曾经问我是否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但今天上午我们都有课，离不开，很遗憾没能参加我们这一生最值得纪念的仪式。

我记得2004年高考结束后，儿子填写志愿的时候曾经说，不学医、不学和生命科学有关的任何专业。但是我们夫妻俩都想让孩子继承我们的衣钵，将来要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坚持让他学了医。好在他上大学以后，逐渐喜欢上了医学，并坚持在硕士毕业后又读了博士。7月份开始，他们将开始新的学习历程，规范性培养。

在他们即将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我有两个故事想给他们讲，还有一个嘱托希望他们帮我们传承下去。

先讲第一个故事。这大概是1981年年初的事情。当时我在大四，学完了眼科学之后，去山西省眼科医院见习。负责我们实习的是范雪定教授，去了眼科医院以后，具体给我带教的是一个副主任医师。当时，副主任医师也是凤毛麟角的，我就一直怀念我们的老师，无论是教授、还是讲师，基本都是老一辈的做派，严谨、认真。那天下午，有一个女病人，摘了墨镜以后，我们才注意到，她的眼裂非常小，小到仅能看见瞳孔。这个病人还告诉我们，她已经在很多医院看过了，大家都没有办法。有人建议她到眼科医院再看看。带我的副主任医师仔细地给这个病人进行了检查，非常耐心地告诉她，她的这个病是先天性疾病，没有治疗的好办法。病人听了以后，失望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范雪定教授来到了我们的诊室，等检查处理完病人以后，很严肃地批评了给我带教的副主任医师。他最后说，不论情况怎么样，我们也不能让病人在走廊里哭。带教老师很快去走廊里又把那个病人请回了诊室，又耐心地用其他仪器检查了一遍，再次耐心地解释了她患病的可能原因，以及我们技术水平还无法给她进行有效的治疗。虽然，整形手术可以让她的眼裂变大，但由于她的巩膜根本就没有发育，所以整形手术也很难取得良好的效果。后来，我在讲发育的遗传调控的时候，果蝇有一个小眼基因，在哺乳动物当中也有同源基因。每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都含着泪要给同学们讲讲范雪定教授的故事，他是我友善对人的典范。第一个故事是想告诉儿子，要善待每一个来看你的病人！

第二个故事，是1981年冬天，我在山西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心内科实习的时候。有天下午，从底下医院转来一个因心肌病造成严重窦房结功能障碍的病人。查房的时候，王加叽主任认真听了患者的心肺，仔细阅读了患者的心电图。在讨论病例的时候，王主任说根据患者的情况，必须马上安装起搏器。当时的起搏器，一个将近2万元，电池还是外置的。但得知患者是一个农民的时候，王主任心情非常沉重。假如是一个工人，单位将会出这笔费用，对于一个农民，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要知道，当时一个大学毕业生月工资才56元钱！王主任在会上说，我们有一个示教用的起搏器，刚从美国进口的，还没有用过，我去跟院长申请，免费给这个农民兄弟用上。我们一定不能让病人就这样死在病床上！当天下午，就从山大一院请来了安装心脏起搏器最好的赵秀芬主任。赵老师1米四几，随身带着一个脚踏板，站在上面，她才能够着病人。手术很成功！我们都在为这个病人庆幸，他遇到了好机会，也遇到了好人！手术后第三天的早晨，我正好值完夜班，早查房，这个病人还问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说今天上午我们再商量一下。结果我刚转身，就听见病人咳嗽了一声，我看着病人脸色开始发紫，马上跑到护理站喊护士和值班老师。抢救虽然很及时，但回天乏力。无论我们怎么电击除颤、怎么胸外按摩，直到我们的胳膊都感到非常酸痛，但我还是看不到心电图能有任何起伏。虽然，我们都尽全力了，但仍然没有挽救回这个病人的生命。第二个故事是想告诉儿子，对待病人要尽自己的全力，尽管我们多数的努力是不成功的！

明天是端午节，也是父亲节。是儿子的第一个父亲节。在他步入工作岗位以后，我想让他替我每个月给奶奶寄一笔钱。当然，钱还是应该我出。这样转手的目的是为了把孝心传递下去，让他们的孩子从小就开始懂得孝顺是我们的传承，也是我们的美德。

努力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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