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和科学主义

我有的时候想，这欧洲人真厉害。他们吃得胖胖的，就对大家说，大家都要少吃一点肉，也不要喝太多的奶，那样会生出许多病的。查尔斯王子在他的庄园农场里种有机农作物，据说要给全世界做榜样，不用农药和化肥。他们发明和发展了科学的概念和方法，有些人却对大家说，小心科学主义的危险哦。很多富起来的的中国人也很相信这些话，而且很愿意加以宣扬。

   从理论上说，他们说的这些话都很正确。但是，再仔细一想，还是有点问题：这话要看对谁说。

   “你们不要吃太多的肉，吃肉多了会生出许多病的”，这话不错，但是如果你去对中国中西部的贫苦农民和因缺乏营养而发育不良的留守儿童、少年学生去说这个话，就有点滑稽。

有机农业当然很好，不用农药也不用化肥。但是大家可以去试试看，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可能还行，能有多少商品粮、商品棉？能够换来多少钱？我生在40年代，50年代的童年日子还有深刻的印象，那时倒是没有什么农药和化肥，可是老百姓吃的什么、穿的什么？即使在农业合作化以前，也是大多数人吃不好、穿不好。大街上大多数人的衣服上打着或大或小的补丁。家里孩子的衣服都是老大穿完缝缝补补，老二再穿。很多人一年也吃不上几顿肉，北方的孩子们要盼着过年才能够吃顿饺子。人们最大的愿望往往是什么时候能够放开肚皮吃顿有鸡鸭鱼肉的好饭。现在被营养学家说成是“营养差”的白白的“富强粉”和“精白米”，对于绝大多数老百姓都是奢侈品。那时中国才6亿人口，而且绝大多数在地里刨食，尚且如此。如果今天不用农药和化肥，不饿死一半人才怪呢。

科学当然并不万能，人的认识总是有限的。人们也往往不适当地利用科学特别是技术的成果，给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带来许多问题。用基因的自私复制去解释一切社会现象，更是不一定都合适。可是我们也应当看看是什么人手里拎着科学主义的帽子，想去扣在什么人的头上。在一个没有科学传统的国家，最重要的问题是普及科学知识，学会科学思维，培养科学素质，养成科学习惯，而不是笼统的反对科学主义。

在我国，看上去科学有高尚的地位，国家的发展也必须用科学的观点。但是实际上人们的对于科学的认识极其可怜。

前些年，本人出于好奇，出了十来道很简单的题，都是科学常识方面的，在我所教的那所教育部直属重点大学化学专业的博士生、硕士生、本科生以及专科生（那时候还招专科生）中进行测试（利用讲课完后的几分钟即可）。因为是不记名的，答案应该是真实的。统计结果是，上述四类人的答案没有显著性差别。能够正确叙述每月月相变化原因的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几；能够解释一年四季变化原因的也只有百分之十几；有一半左右的人认为黄鼠狼真是能够迷人的，再加上好些认为这个问题说不清楚的。这就是我国受了和正在受着高等科学教育的学生的科学素质。

再举一个例子，前些年，还是那所大学化学专业的几个教授、副教授从不知哪里请来一位气功大师，教授“文王气功”，据说还能教辟谷。黑板上挂上一块画有太极八卦的红布，一大帮教授副教授在大师发功时，闭着眼睛东倒西歪，一屋子乌烟瘴气。这就是我国大学教科学的教师们的科学素质。

至于官员们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升官发财；请阴阳师看风水，重修衙门以保官运亨通。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吧。

作为一个国家精神思想的教育者和实际事务管理者的教师和官员的素质是这样，芸芸百姓就更不要说了。

至于满口跑舌头和以120分贝的声音高喊着的保健品广告，大概是各个电视台的衣食父母。电视台为什么成天播这些广告？还不是老百姓相信和愿意看这些名堂。

在迷信和神秘主义盛行的中国，反对科学主义，可真像对中国中西部大山里以玉米和地瓜为生的贫苦农民宣传多吃肉的危害和有机农业的好处一样。

本来写到这里，文章就该结束了。仔细一想，不对，我的说法尚不周全。中国已经有许多人真的太胖了，对他们宣传要少吃些肉是有必要的。在中国真的还有许多与科学毫不相干的物事都挂着科学的招牌。什么易经科学院、气功科学研究所、科学算命等等，如果这些宝贝都真的成了科学，那真的要清算清算这种主义了。

另一方面，另有一些气功大师和算命先生及其信徒，明知他们那套货色是与科学格格不入的，打着科学的旗号反而画虎不成，于是，索性以攻为守，举出由于人们不正确地运用科学技术而引起的一些恶果，堂而皇之的喊出反对科学主义的口号，让科学让出一些地盘来，留给神秘主义，这比那些打着科学旗号的他们的同志们可高明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