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越来越少怎么办？发展人工养殖是一条很自然的思路。但是“自然的思路”不一定正确——比如人工养殖老虎，若稍稍深究下去，就很难说它是否有利于救助野生老虎。

 

前文提到，中国目前民间养殖老虎数量已超过野生虎数量。数量这么多，自然需要资金、需要形成产业链，于是许多养殖场企图说服政府允许虎器官交易。这个提议遭到环保组织的反对，因为一旦合法化，黑市交易商用野生老虎冒充养殖老虎进行销售就更容易了。有人觉得环保组织多事，理由显而易见：“如果不发展人工养殖，老虎肯定消亡得更快！”

 

我个人认为，在工业社会，单纯依靠“人工养殖”技术，并不能解救野生动物。比如，人类从8000年前就把野猪驯化成家猪，按理说，那些未被驯化的野猪此后便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了，然而由于人类猎杀以及生存环境恶化，野猪数量已经剧减，在许多国家被列为濒危物种，在我国也成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当然，在农业社会时，情况要好一些，并不是那时候人们的觉悟高欲望少，而是那时候人口规模有限、人类开发自然的程度也有限。

 

所以，只要把野生动物当作资源，就有了产业链，而一旦形成产业链，那么“野生”与“家养”就只是法律条文里苍白的文字画符而已了，既吓不了人、也劝不了人，野生动物甚至会因为它的野性以及法律禁令而具有更高的稀缺性和市场认同度，从而获利更高、灭绝得更快。

 

那么，怎样才能保护野生动物？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就地保护，发展生态旅游。即让它们生活在原来的栖息地中，把它们当风景来欣赏。——其实这也并非是最好的方法，因为还是离不开人类中心论。但是，由于“把野生动物当食物、药物资源”这种传统太过强大，所以如果不发展生态旅游，那么它们迟早都会被吃掉的。

 

其实，就地保护的思路也不算新鲜，人们一直在提。但为什么野生动物栖息地的破坏还是很严重呢？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看过《甄嬛传》之后才明白了。有一集里，甄嬛提议后宫节俭开支，饮食日用，一切从简。结果华妃怒了，“吃得这么素，这日子没法过了！”下一回合里，华妃夺回掌管六宫的大权，后宫又恢复锦衣玉食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后宫究竟是构建节约型社会还是享乐型社会，并不是清朝大臣能决定的，甚至也不是皇帝能够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娘娘们的手腕如何。最终甄嬛胜利了，但并不是因为皇帝、大臣或者百姓们更推崇她的“环保主义”，而是因为她在宫斗中一步步扳倒了对手。换句话说，如果她没有相当的政治头脑，那么就算她的主张再怎么“社会效益最大化”，后宫照样不会听她的。所以，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有些地方明明很适合发展旅游，却正在迅速变成矿山，比如神农架。

 

这样说起来，保护野生动物、保护环境似乎是一件听天由命的事情。其实也不完全那么悲观。我们唯一的盼头大概就是：时间。按董光璧老师提出的社会中轴转化原理，社会形态取决于社会的中轴结构，而社会中轴的转换使社会从一种形态变为另一种形态，呈现社会的阶段性发展。道德、权势、经济、智力和情感作为维系人类社会的五种抽象的基本力，它们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使其中某一要素成为社会结构的中轴。人类已经经历了以道德为中轴的道德社会、以权势为中轴的权势社会和以经济为中轴的经济社会，现在经济发达国家已经开始从经济社会向智力社会转移，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则处于从权势社会向经济社会的过渡之中。所以，现在我们的价值观只剩下钱钱钱，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等我们某一天从经济社会向智力社会过渡了，大概情况会有所转变吧。我不知道智力社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想，它至少不会那么排斥道德吧。据说在达尔文的原著中，“善者生存”出现的次数远高于“适者生存”；而《自私的基因》一书中，作者也花了大量篇幅分析生物的“利他行为”。

 

ps：我认为，智力社会的程度越高，受众对《动物解放》这类书籍的认可度也会越高。这本书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般狭隘异端、仅仅只关心一项非常小众的事情，而是以动物为话题，牵涉出很多方面的问题。像第二章，作者还对“大部分科研都很无聊、浪费纳税人的钱”的现象进行了深度自嘲，并不比科学网上同类的黑色幽默逊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