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三年，我们四班的隔壁一直是三班，体育委员是一个长得齐齐整整，干净标致的女生。她特别腼腆，但执行自己职责时同时又特别泼辣。很多人都渴望见她，但很少人能够在擦肩而过时窥得她腼腆的一丝笑意。我因多种原因成为这少数人中的姣姣者，即几乎每次都能见到她笑靥的人。然而这种幸运在那个春夏之交的某一天戛然而止。

六七年初夏，文革开始，不热衷文革的一部分人由此迎来了一段少有的清闲。于是，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大江大河中去搏击变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

作为一个大男孩，我的游泳很棒，胆子也大。每次都能从荆江亭附近的二矶头洄游到五一路下游的大回水窝，全程好几里水程，要经过3个浪大水流的翻水区，因此特别消耗体力。该回水窝的上游有着长达近200公尺的江水没有紊流，因此成为初学游泳者聚集的地方。它的下游是一个更大更险的翻水区，紧接着沙市最富盛名的二码头，以及二码头以下延绵5-6里路长的码头区，因此，自上游放流下来的我们必须在此上岸，而在此初学的游泳者一旦被卷入涡流必将面临生命危险。

这一天，我将褪下来的衣裤连鞋子一道放到该地区，独自一人走到荆江亭边的下水区，经过大约半小时，顺利抵达预定上岸地点。离岸大约30-40公尺，我看到三班的体育委员独自一人忘情地在岸边练习划水，我下意识地划水漂浮在离她大约20多公尺远的江面。悠然，忘情的她不自觉游到下游回流区的顶部该部位的江水明显流向江心，当意识到不能再往下游时，站在江边水中的她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平衡。正缓慢但不可抗拒地被江流朝江心推去。这种基本不会游泳的女生在此地点一旦被推离江岸，5公里内休想上岸，而像我这样的男孩，3-5个人也无法保障她的安全。此时的江面已经没有几个游泳者了。于是，我着急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游向岸边，靠近她，略微下潜，在她朝江心的背后使劲地推了一把。一公尺不到的距离使她摆脱了矶头水流，完全改变了她的处境，虽然水仍旧几乎齐肩，但她站稳了，借助流水的方向与力量快速靠向岸边，她安全了！

由于用力过大，一股强烈的反冲力借助水流的力量将我逼向江心，当她再次回望江心时，我已经被水流冲离江岸约70到80公尺。我笑着向她招招手，然后愤然向江心游去，唯其如此，才能避开江边停泊着的轮船。……

当我几乎赤裸着再次回到被江水冲离的岸边，已经是大约2小时以后，天完全黑了。借着江水反射的微光，我看到被人刻意用石头压在江边醒目处的裤褂与鞋子，穿上它们，沿堤岸向家的方向去……。

此后一连多少天，我留意着，但始终没有看见邻班的体育委员！再后来，下乡之前我见过她大约三次，两次在50公尺开外转身它去，一次狭路相逢的她低着头，紧绷着脸从我身边擦过……。69年下乡，她和我同在滩桥区但不在同一个公社，我们班学习委员与她同一个大队，其关系足以构成今天的所谓闺蜜。

98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初中班同学会结束后，老学习委员与我一道乘车回武汉，近三个小时的闲聊热情奔放。当谈到那位体育委员时，学习委员一脸严肃，她以一种略带愤慨的口吻说，你也是的，当时为什么要去推她的背心？而且还使那么大的劲儿！……你的手已经挨着了别人的背心，她还会理你吗？

天哪！有讲理的地方么？……

刚刚看过科学网上的有关博文，我想，假如文革时期没有停止高考并已经有了对见义勇为加分的优秀政策，有如此经历的我，会被扣分吗？

那一年的初夏，我刚好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