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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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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狼
浑善达克沙地植被消长观察之一
台建林 《法制日报》记者发表于本报2005年07月25日
开栏语
在西部大开发的过程中，由于思想认识上存在一定的盲区和误区，由于过多、过深受传 统的非科学发展观的局限和影响，由于相对缺乏硬性的外部监督和约束，一些地方正在严重消耗和浪费各种自然资源；一些地方的自然、生态环境正在遭受巨大的破坏；一些地方昔日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好原生状态正在日益成为一种逐渐淡化、远去的记忆和符号。而这，已经开始影响到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有效、整体推进，已经开始减损西部地区人民的生活质量，已经开始影响到西部地区的可持续发展。
因此，西部地区不能成为人们关注的死角和盲区，不能成为科学发展观这股春风难过的“玉门关”，而应是一种在科学发展观支配和指导下的大开发，应是一种以构建和谐社会为最终目标的大开发，应是一种尽量不留遗憾、不留问题的大开发。
从今天起，本报将在一段时间内，集中、持续报道西部大开发过程中较为常见、较为严重、较为典型的一些问题和现象。报道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我们希望，我们的报道，能够更为有效、更为彻底、
更为快速地促进科学发展观在西部地区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能够更好地促使西部地区的整体前进和和谐发展。
草芽半绿，刚刚拱出地面，连成一片。
几只黄羊踱来，相互嬉戏着，间或啃拽几叶嫩草。
灾难降临了。狼，大群的狼，嗖嗖飞奔，白色獠牙、冰冷目光，朝猎物俯冲。顷刻间，黄羊群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只羊的喉管被撕裂，草原上血腥弥漫。
———这是草原生物链中重要的一段。狼，以自然界中消灭老弱病残动物的“终结者”的面目出现。从古匈奴、古羌族一直到鲜卑、突厥、契丹等民族，一直信奉狼图腾。他们大多认为狼是自己民族的兽祖，狼是草原的保护神。可是，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内蒙古浑善达克沙地草原上的狼几乎绝迹。
狼的消失，缘于黄羊、野兔、狍子的消失。
黄羊等物的消失，则因为草原退化，明沙裸露，植被消失。
草原一直是狼群生息繁衍的地方，狼的故国。浑善达克草原狼的逐渐消失，与浑善达克沙地草原的退化呈同步趋势。
浑善达克沙地位于内蒙古中部，锡林郭勒大草原南端，面积5.3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半个台湾岛。历史上，这里曾经是水草肥美、野生动植物资源丰富的草原牧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富饶的草原逐渐被沙丘荒漠所代替。
狼走了，沙尘暴来了。
浑善达克沙地南缘与北京城的直线距离，仅仅180公里。而沙地的海拔高度，比北京香山山顶还要高出1000多米。沙尘暴不走公路，走的正是直线，它大肆发作之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向北京城“泼”沙子。
内蒙古自治区林业厅厅长高锡林说，从1987年、1999年两期TM卫星图片监测看，12年间，浑善达克的固定沙地以每年3534公顷的速度减少，沙地以每年1.8公里的速度向外扩张。照此速度，10年之后，浑善达克沙地的触角就会伸到北京城。
其实，不用10年，灾相就已显现。
2000年4月6日，一场七八级狂风，裹起浑善达克的黄沙，直奔北京方向。这一天，首都机场有史以来第一次因沙尘天气出现备降、返航、延误、滞留几千名旅客的现象。
2001年一年，浑善达克沙地出现过18次沙尘暴。
2002年3月18日至21日，一次20世纪以来最强的沙尘天气，席卷中国北方140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它的范围之广，几乎使长江以北所有地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这其中，也有浑善达克沙地在推波助澜。
……
“造成沙尘暴的原因中，人为活动占了70%。”内蒙古自治区林业科学研究院副院长杨文斌认为，“人为活动主要包括过度放牧和草原开垦。”50年来，锡林郭勒盟的人口由20多万增加到93万，草原承载的牛羊从140万头骤增到3000万头。1958年以来，在草原腹地曾发生数度开垦草原的浪潮，进行粗放的耕作经营：“文革”期间，人们喊着“以粮为纲”、“牧民不吃亏心粮”的口号，滥垦草原；上世纪80年代，“向草原要粮”，再次扩大草原耕地；90年代，在“增草增畜”的口号下，草原被大量开垦，种上了玉米。
“在草原上，植被所依托的土层充其量只有1米多厚，”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首席研究员蒋高明说，“半干旱草原的土壤水分和养分资源有限，虽然短期内可能获得一定收益，但不到10年，耕作的土壤就会明显衰退，继而发生严重的土地沙化。每刮一次大风，在荒漠地区，就是刮一层地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植被保护，沙尘只好随风飘荡。”
科学研究证明，在中国沙漠化人为成因大体有五个方面：过度放牧；过度农垦；过度樵采；工矿建设末进行环境论证或虽论证，但结论不对，采取预防保护措施不力；水资源利用不当。简单地说，就是“滥牧”、“滥垦”、“滥樵”、“滥挖”、“滥用水资源”。这五个方面的比例分别是：
30.1%、26.9%、32.7%、0.7%、9.6%。
浑善达克沙地将沙尘“泼”向北京，沙地上的农牧民也在承受着灾难。沙地所在锡林郭勒盟的牧草平均高度由40.9厘米降低到26.1厘米，也就是说从高可埋腰，降到高不及膝；锡林郭勒盟大范围的浮尘、扬沙和沙尘暴天气由50年代平均每年6天左右，增加到2001年的20天左右；2001年，全盟农牧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1999年的2236元下降到1823元，贫困人口由“八七”扶贫攻坚结束时的5.2万人增加到24.2万人。
玛尼扎布，锡林郭勒盟正蓝旗白音勿拉嘎查(村)的党支部书记。草场露出明沙之后，他不得不带领村民迁移他乡。卖掉牛羊，他站在村口流下眼泪：60年代，他小的时候，草有多高呀，黄羊、兔子、狍子在草棵子里乱钻，狼的嚎叫多么怕人呐！他的父亲曾经说，在草原上，就数狼皮狼毛最厚最密最隔寒气，两张绵羊皮摞起来也不如一张狼皮抗寒。他没有睡过狼皮。蒙古族人敬狼，就是被冻死，也不睡狼皮。
……半个多世纪过去，玛尼扎布和乡亲们却被风沙赶出家园。
关于狼的记忆，也被越来越多的风沙深深掩埋
全国有近1/5的土地沙化，且90%集中在西部地区，近4亿人口受其影响。土地沙化恶化生态环境，导致自然灾害频发，破坏农牧业生产条件，是这些地区经济落后、农民贫困的根源所在。2004年全国2610万贫困人口中有一半分布在沙化严重的西部地区。
不要总在失去之后才开始怀念
有狼存在的日子，尽管有着凶险，有着胆战心惊，却同时意味着有黄羊、野兔、狍子等各种野生动物在草原的自由闪现，意味着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旖旎草原风光。而狼的消失，不仅意味着黄羊、野兔、狍子的消失，更是意味着草原的退化，意味着植被的消失。显然，就在这样一个自然生物链条的断离过程中，尽管人们收获了成群的牛羊，收获了逐渐富裕的生活，但失去的，却已不仅是昔日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好意境，更是那原本恬静、舒适、健康的生存环境。
而实际上，狼的消失只是一个缩影。因为我们总是不无遗憾地发现，在西部大开发的过程当中，在西部人民充满朝气和决心，向大自然要生产力，积极改善、提高自身生活质量的过程中，“滥牧”、“滥垦”、“滥樵”、“滥挖”、“滥用水资源”等各种代表人类意志盲目和冲动的行为和现象正在不断和集中地出现，严重破坏了西部地区的自然生态环境。
尊重自然规律，实现可持续发展，实际上绝不应是一种抽象的口号，其往往需要人们在具体实践中进行一定的取舍，需要人们为之付出现实的努力。尽管这中间确有两难选择的过程，但只有积极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妥善处理人与自然的矛盾，才不会让人在收获的同时，逐渐丧失一些原本不应该失去的美好东西，才不会总是让人在失去之后，开始无限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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