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废艺斋集稿》之现代传奇——瑞秋奶奶的故事

朱冰

英国人瑞秋奶奶，今年73岁，做了45年无国界医生，先后在尼泊尔、不丹等16个国家的贫困地区行医，普及基础医疗知识，救治病患。约在90年代末，瑞秋奶奶来到中国藏区，在青藏高原深处为藏民提供医疗支持，培训乡村医生，编写医学工具书和医学常识手册。在行医过程中，瑞秋奶奶发现一些因伤病造成腿部残疾的人无法从事正常工作，因此他们多半会学习一些小手艺，卖点小工艺品维生，但由于缺少培训指导，开始时这些手工艺品质量不高，因此销路不太好。瑞秋奶奶和她的公益伙伴受到启发，决定为这些残障人提供各种技能培训，教给他们各种手工艺，如缝纫、刺绣、雕刻、皮具、玩偶、彩绘、养蜂等等。汶川地震之后，瑞秋奶奶搬到了成都，为了推广这些残病藏民的手工艺品，帮助他们谋生，她在高升桥开了一家小店，叫岩羊。小店取这个名字，大概因为岩羊是生活在青藏高原极寒地区的生物品种，虽然生存条件恶劣，但生命力却很强。为了经营好这家小店，瑞秋奶奶卖了她在成都唯一的房子，自己的生活也极为简朴。做这些工作的目的，瑞秋奶奶这样说：“我们不想要支持，我们想要工作、尊严、经济和个人独立、成为有用的社会一分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数人为瑞秋奶奶的事迹感动，都用行动支持她，岩羊小店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火，岩羊，这家不起眼的小店温暖和帮助了六百多个家庭。

读罢瑞秋奶奶的事迹使我不能不联想到，她的善举和宗旨与二百多年前我国大文豪曹雪芹写作并实践《废艺斋集稿》简直不谋而合。

曹雪芹著有《红楼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曹雪芹在乾隆二十年之后，还写作了一部工艺技术著作《废艺斋集稿》。《集稿》全书八册，都是一些实用的手工艺，有金石镌刻、风筝扎糊绘放、编织、染织、脱胎彩绘、雕塑、竹制与彩扎、园林建筑、烹调饮馔。曹雪芹用歌诀形式将这些手工技艺写成文字，便于学习者背诵和记忆，并配有大量图片，有彩图、有墨线图，风筝技艺这一册还有正图和倒图。书名《废艺斋集稿》，是他希望穷人和残疾人“废而不废”，通过学习掌握这些手工技艺，实现“以艺自养”。

《废艺斋集稿》的写作起源，是由曹雪芹帮助他的残疾朋友于叔度谋生而起。乾隆十九年腊月，年关将近，于叔度因为清廷本年三月再次实行的“出旗为民”政策失去生计，全家人濒临绝境，只得到西郊去找曹雪芹。交谈中说到京城富贵人家买一只风筝花几十两银子，曹雪芹善于扎糊风筝，就试着为于叔度做了几只，希望通过出售风筝解救老于的困境，“济其燃眉”。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几只风筝竟然卖得了好价，于叔度一家人得救了。之后于叔度在曹雪芹的帮助下学会了风筝技艺，实现了“以艺自养”。曹雪芹以此领悟到：这些微末小技竟然能使那些“有废疾而无告者”“足以赡家”。由此，曹雪芹从《南鹞北鸢考工志》这部风筝谱开始，与妻子芳卿协力同心，一步步扩展开来，创作了中国古代史上绝无仅有的以“济世活人”为宗旨的工艺技术巨著《废艺斋集稿》。乾隆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在曹雪芹的好友敦敏家里，举办了一次意义非同寻常的盛会，除了亲朋好友，时任户部尚书的董邦达也参加了这次盛会。曹雪芹展示了他的风筝技艺并现场进行放飞。在了解到曹雪芹写作《南鹞北鸢考工志》的德行义举后，董邦达深为感佩，为《考工志》写了一篇自序，其中有：“尝闻教民养生之道，不论大术小术，均传盛德，因其旨在济世也。扶伤救死之行，不论有心无心，悉具阴功，以其意在活人也。曹子雪芹悯废疾无告之穷民，不忍坐视转乎沟壑，谋之以技艺自养之道，厥功之伟，曷可计量也哉！”这样的评价丝毫不是过誉。《废艺斋集稿》是《红楼梦》伟大人道主义精神的继承发扬，是曹雪芹济世活人的实践，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上一颗耀眼的明珠。

曹雪芹的济世活人之举，与二百多年后英国人瑞秋奶奶的以艺助残，其思想、手段、宗旨都很相似，都是不仅要帮助有废疾而无告者以艺自养，还要帮助他们实现人格平等和尊严，以自立于社会。

中国文豪曹雪芹与英国医生瑞秋奶奶，两颗伟大的心灵因济世活人的情怀与以艺自养的创举不约而同，穿越二百多年的时空，实现了隔空握手。

                                                                                                                           2019/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