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传记，只是想通过谈谈我的法方导师，来折射一下我目前的学习工作状态.

初见导师是在巴黎戴高乐机场，早上7点（巴黎的7点天空中的晨曦还没退去），他主动要求亲自到机场接我，作为迎接他的第一个中国学生的一种特别方式。一米八的个头，朝气并有活力，39岁的年龄却已是资深的教授，讲一口没有法式口音的流利英语，第一印象很重要。

 

万事开头难。虽然我在国内接受了三年的硕士教育，但到了巴黎高师这样一个人才济济的学校，我深知我们的起点相对还是低的。我常常会在周末的时候去加班，以更快的适应新的技术和学科领域，时间久了，我发现，导师是实验室里唯一一个每周末来加班工作的法国人。在法兰西的文化里，加班是纯粹自愿的免费劳动。导师告诉我，他极度热爱他的工作，这也是从他自己在高师读Ph.D以来，将近十几年间，一直在探索NMDA Receptor的结构和功能的原因。坚持和热爱是成就一个人的事业的很关键的因素。

 

导师亲自带我做electrophysiology的recording。他从配溶液的步骤开始演示起，告诉我，细节决定一切。作为了个electrophysiologist，你的大脑里必须清楚地知道所有看似如水的溶液的差别在哪里。任何一个微摩尔级的离子差别，可以导致数据的千差万别。更让我佩服地五体投地的地方是，他像上帝之手一样，在我实验出任何问题的时候，在一瞥眼之间，抓出关键问题点。他从拉电极的房间到recording的房间，走路像一阵风一样快……有时候，我觉得我是40岁，他才是20岁一样。永远用百分百的热情和朝气去对待你的工作。

 

导师跟我们share同一个办公室，出现的问题和疑惑尽可能让他第一时间去解决。他每周都会花2个小时的时间，单独跟我坐下来，回顾这周的数据，讨论下一步要怎么做，他习惯性地拿一张白纸，写上日期，把要做的事情一点点写下来。下一次讨论的时候，就问我要上一张纸，以核对每一条的预期结果和实际结果的差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教授不是因为有些超人的能力，而是因为关注细节和过程。

 

导师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并且为学生量身制定培养计划。我刚刚到实验室的时候，他安排我跟师姐做师姐的课题，以方便我更快地进入这个领域，同时他又告诉我说到圣诞前后，让我独立开始自己的课题。果然，圣诞假期前，他根据我掌握的程度，跟我解释我的课题的立意和假设。一个以学生为本的导师才能真正获得学生的尊敬。7月初，他安排我去阿姆斯特丹参加欧洲神经科学年会，他认为，学生时代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去扩展自己的知识面，去看整个学科的前沿工作，去了解其他科学家在做什么。科学既要有隐居山林的沉下来的心态去做，又要有放眼世界的放得开的能力去宣传。

 

有些时候，导师会说，“我希望更多时候，当你有疑惑的时候，直接过来打断我，无论我在做什么。” 导师是个很谦虚的人，他关于我对每一个对实验本身的建议都会认真考虑。一个好的导师，会虚心听取学生的建议，并去激发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我的很多次提问都会转化成他问我的问题，他希望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有自己的思考，而非单纯的学习。偶尔还会幽默地问我：“你喜不喜欢我向你提问的方式？”

导师天天中午和我们共享午餐，兴致来时，还愉快地跟我们谈起他自己当年在巴黎高师读博士时的故事，讲他多么地爱他的妻子和他的三个孩子；

导师会偶尔在实验室擦地板，然后问我：“你们中国的教授也会擦地板吗？”我开玩笑地说：“会呀。因为他们很多时候没事可做。”他沉思片刻，说：“你是在说我没事可做吗？！”

导师每次让我给他看数据的时候，总是不忘记说一句“please”；每次讨论中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总是不忘记说一句“sorry”；每天要20遍地问实验室的成员们“ Ça va”。

导师会跟我们讲这个领域的历史，说90年代的时候，这个NMDA Receptor的结构就像大脑里面一个个的potatoes。这科学的进展速度真是匪夷所思。

导师会时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Pantheon(先贤祠)，说：“你知道那里面葬着居里夫人，维克多.雨果等名人吗？and myself, a few years later。”

 

此刻，我想起师大的校训，“求实创新，为人师表”。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是要用一生去实践的。

此图摄于法国巴黎高师，曾经工作过的实验室，窗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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