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3节我们讲到“所有这些功能与应用是否能集成起来，支撑我们对书写符号的统一使用”讨论这种统一性时，我们是在讨论什么？让机器支撑我们对书写符号的统一使用，也就将机器引向作为书写符号的媒介系统。在现代计算机或类似机器设备上实现人类下一代语言的媒介系统，其可能性正是本书接下来所要探讨的内容。

需要认识到：这样一个目标不是去解决一个专项技术性的问题，而是重新打造人类最重要最基本的工具，支持我们对书写符号的使用。我们知道，现代计算机起源上是作为计算工具设计制造的，它的目标是让机器能够高效地进行更多更复杂的计算。促成现有机器出现的目标，与这里的目标并不一样。不能假定当前的技术一定适用于新的目标。根本的差异是：实现一个新的语言媒介系统，支撑语言的发展与应用，这一目标首要考虑的是面向人的使用，而现代计算机的设计更多是从面向机器出发的。

我们以计算为例来进行说明。在本书面向的范围，计算被认为是符号完整使用的一部分，计算的过程通常也是需要理解的内容。在纸笔媒介系统下，正是伴随计算的同步记录使复杂的计算成为可能；同时计算过程也成为一种陈述式的存在，可供当事人与其他人来检查与理解。纸笔媒介系统下的计算操作，也包括其他的符号操作，符号完全是由人安排的，可以实现所见即所得的效果。这一方面符号使用不会对心智产生额外的干扰，另一方面计算仍是手工作业。现代计算机实现了计算的自动执行，但它的目的与方式是不一样的。首先需要编写程序对不同类型问题的算法进行描述。编写程序是一项独立的专业工作，胜任这项工作需要掌握程序设计语言。程序存储于机器，对最终的用户是不可见的。就算是可见的，程序对所依赖背景知识的专门表述，也不同于一般的知识表述方式，没有专门训练的人不一定理解。机器对程序的执行是一个黑盒的过程，直接输出结果或报错。同样，就算这一过程可见，其与手工计算过程也不一样，一般人也不可能理解。

去设想人类语言新的媒介系统，是本书前面提出的媒介视角语言观的自然延伸。根据媒介视角的语言观，符号的使用方式是在语言媒介系统提供的物理可能性的基础上，由我们的心智在实践中发展出来的。当前的语言媒介系统，其中所用到的工具如纸、笔、墨水等已是太古老的工具。从它们出现到现在，人类的技术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技术积累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去发展新的语言媒介系统，我们只是缺少一种主动的意识。从现状出发，当前的计算机或类似的机器显然是最可能用来支撑新的语言媒介系统的实现。新的语言媒介系统也应该保留计算可由机器自动执行的能力，作为人对符号使用方式上的一个进步。同时，计算自动执行过程不能成为理解与使用符号上的断点。这就可能需要参照当前的计算机，重新进行新的设计。这里先不考虑能否设计制造出这样的机器。新的设计或多或少会区别于现有的计算机技术，因此在后文中，我们使用“语言机器”来称呼新设计的机器。

语言机器的第一个目标是支撑对书写符号的完整使用。根据媒介视角的语言观，发展新的语言媒介系统，如果能提供更多或不一样的物理可能性，我们的符号使用就有可能发展出新的更高效的方式。以现在的计算机为参照，除了计算能力外，计算机器还有着更多的潜力可利用，比如无限量的记忆能力。不管我们怎样发展新的语言媒介系统，实现了哪些功能，支持什么样的符号使用方式，语言都是面向人的使用，必须做到最大可能的普及，这要求新媒介系统提供的符号使用机制应该是简单，易于理解，易于使用。如果要确立一个标准，这些机制的初步应用应该是1岁左右的小孩能够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