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物理需要哲学预先指导吗？ 

范洪义

近日， 有位学生带了一本我的专著登门请教我一个书中的问题。我解答以后，他好奇地问：“老师，你在酝酿发明有序算符内的积分理论时的思维方式与众不同，你以前的物理学家都没有想出这个方法， 你是否受了某种哲学思想的的引导，或是看了什么哲学著作，譬如说康德的著作，得到了什么启发呢？因为有人说，哲学能指导物理研究。”

我说，我酝酿发明量子算符积分学时什么哲学著作也没看过，直到现在老了，也看不进去。中年时，曾经买过中国著名哲学家李泽厚的哲学著作(有上下册,书名忘了）想学习，但没学进去，在消化和比较哲学词汇方面我比较愚钝。我觉得一边看哲学书，一边想着让书中的哲学概念与规律运作起来指导研究理论物理无异于棋手在比赛时每下一步棋都要反思一下棋谱是怎样说的，这未免迂腐。我能发明有序算符内的积分理论完全是出于直觉，注意到含算符的函数之间的顺序不可交换，所以对其积分时无所适从，顾前不能瞻后，于是我想到了在某种排序下这些不对易的算符呈现出可对易的行为的可能性。而这是违背逻辑的，因为量子力学中的基本算符（如坐标和动量，湮灭和产生算符）之间是不对易的，怎么放在有序的记号内它们就对易了呢？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我以前所有的量子力学学者都没有想到这一方法的缘故吧。

我接着对那位学生说了一个大物理学家费米和另一位大物理学家钱德拉萨卡的故事。两位都是诺贝尔奖得主。

有一次，钱德拉萨卡向费米描述一篇有关发明的哲学的文章。文章的哲学味道很浓,将发明分为4个阶段：1.有意识的努力期；2.下意识的组合“孵化”期；3.意识“知性”期；4. 进一步有意识的整合期。介绍完，钱德拉萨卡向问费米如何看？

费米以自己的一个重要的实验经历作答。有一天，他进实验室，突然想到应该检验在入射中子面前放置一块铅版所引起的效应。他化了好大的劲制作了一块铅版。但当他就要踌躇满志地去放置它时，他却对自己说：“我只需放一块石蜡。”他立即拿了石蜡放在事先准备放铅版的地方。费米说,他在放石蜡前，事先并无意识，也无预谋，也无警觉，也无理由。

讲完这个故事，我接着对那位学生说，玻尔、爱因斯坦、薛定谔、玻恩等是或多或少受经典哲学思想影响过的，而狄拉克没有。所以说，“研究物理需要哲学预先指导吗”这个问题，因人而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