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美人们

邦之司直：忠耿正直之美

扶  兰

国风·郑风·羔裘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羔裘，也即羊羔皮制的皮袄，是古时大夫的朝服。这首诗赞美的就是一位穿着羔裘的官员。

他穿着柔软润泽的羔裘——“羔裘如濡”。濡：润泽，形容羔裘柔软有光泽。

他的为人正直而又美好——“洵直且侯”。洵：确实。直：正直。侯：美好。

这样一个人，为国操劳舍生忘死——“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其：语气助词，无实在意义。舍命：舍弃生命。渝：改变。

他穿着豹皮装饰的羔裘——“羔裘豹饰”。豹饰：指用豹皮装饰皮袄的衣边和袖口。

他的身材高大，勇武有力——“孔武有力”。孔：甚，很。

这样一个人，就是我们的司直——“邦之司直”。司直：可以解释为官名，负责正人过失的官吏。也可以解释为主持正直。

他穿着的羔裘真光鲜啊——“羔裘晏兮”。晏：鲜艳或鲜明的样子。

羔裘上的装饰更灿烂——“三英粲兮”。三英：一个说法是指装饰袖口的三道素丝，另一个说法是装饰袖口的三道豹皮镶边。粲（càn）：光耀。

这样一个人，他是我们国家的杰出人材——“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彦（yàn）：贤能之人，才能出众之人。

这首诗的意思挺明白通晓，第一段赞美这位官员的忠诚，尽忠职守舍命不渝；第二段赞美他的勇武与正直；第三段则赞美他的才能出众。

尽忠职守放在开篇，其实也体现了诗人对于官员的首要期望。

勇武与正直连在一起，或许因为，这二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勇武是正直的外在力量保障，正直是勇武的内在原则方向。

出色的才能，则是履行职责、维护正直准则的有力工具。

郑人对这样的官员的歌颂，其实也反应了那个时代对官员个人素养的高度依赖。

在郑国执政子产“铸刑书”之前，周王朝以及各邦国的法律，是不对外公布的，治理民众主要依赖于官员的个人能力与判断。论者或以为，这是为了增强民众的神秘感与恐怖感，更好地保障贵族的特权。

公元前543年，郑国的正卿（相当于宰相）子产主持制定了一套国家法律——刑书。这套刑书是对已有的刑法加以修改，在此基础上编订了三种刑法。一开始是写在竹木简上，由官吏掌握施行。公元前536年。子产下令把刑书铸在鼎上，放在王宫门口，让全国百姓都能够看到这个鼎，明白法与非法的界限，知道犯了法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公布成文法，由此引起了巨大的争议，贵族阶层激烈反对，晋国大夫叔向写信痛斥子产，认为他在鼓励民众不遵循礼教，而是一心钻法律的空子、唯利是图，将要败坏人心、毁坏郑国。子产坚持认为，他这样做才是救世之道。

子产治理郑国卓有成效，国人拥戴，做诗歌颂：“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左传》）都害怕后继者不能延续子产的执政措施与理念。子产对外则成功地周旋于晋楚两霸之间，维护了郑国的利益和尊严。

虽然郑人对子产爱戴极深，但《羔裘》一诗，并不是郑人为子产而作。《左传·昭公十六年》记：子产率郑国六卿为晋国六卿之一的韩宣子（韩起）饯行时，“子产赋郑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可见《羔裘》一诗，此前早已出现，乃是郑人对优秀正直的官员的歌颂，所以子产会在饯行时引用这首诗来赞美韩宣子，韩宣子则谦虚地表示不敢当这样的赞美。

但是郑人恐怕也会常常用这首诗来赞美子产。

《羔裘》全篇对诗中这位官员的外表描写，看似都集中在服饰上，惟一的“孔武有力”这一句，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他有强大的力量来维护邦国的正直。

所以，我们仍然不太清楚这位官员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记住了象征他身份的羔裘，以及他的尽职尽责、忠耿正直。

这是国之栋梁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