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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中的“三平尾”现象
2010.1.18
讲究平仄是近体诗(格律诗)区别于古体诗的主要特征。近体诗要求一句之中要平仄错落,但要做到每个字都符合平仄要求是困难的,因此就有了“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即在一句中的偶数字上要严格按照平仄的要求,而对奇数字的要求则可灵活。由于格律诗一般都是在双句押韵,所以“三平尾”都是出现在压韵的句子末尾。“三平尾”与“孤平”被认为是诗家“大忌”,主要是从诗歌的音律上考虑,如果犯了“忌”,在吟诵时,就会感觉不协调,破坏了诗歌的音律美。
但是我们检查一下唐代的格律诗,往往会发现一些犯忌的句子。有人做过统计,在全唐诗里,五言格律诗中犯“三平尾”的共256句,占1%左右,七言格律诗中犯“三平尾”的共87句,占0.2%左右。应该说至少在唐代“三平尾”的现象还是比较严重的。除了上面提到的李商隐的诗句外,像王维、李白、杜甫、白居易这样的大诗人也都有“三平尾”的现象。现举几例: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王维)
去年别我向何处,有人传道游江东。谓言挂席度沧海,却来应是无长风。(李白)
渥洼汗血种,天上麒麟儿。(杜甫)
昨日施僧裙带上,断肠犹系琵琶弦。(韦庄)
浣花流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杜甫)
水槛虚凉风月好,夜深谁共阿怜来。(白居易)
振锡导师凭众力,挥金退傅施家财。(白居易)
祥云辉映汉宫紫,春光绣画秦川明。(杜牧)
仔细分析一下我们会发现,这些“三平尾”现象多半与词组有关。归纳起来有三类情况:第一类是双音节词,如“麒麟”、“琵琶”;第二类为专有名词,如“阿怜”、“施家”、“秦川”;第三类为固定搭配词组,如“春风”、“江东”、“长风”、“林塘”。这些词组本身都是平声字,如果出现在韵前(格律诗一般都用平声韵),自然就形成了“三平尾”。但是李白的这两句却是另一种情况。固定词组的第二个字是韵脚,只要将词组前面的动词调整一下(如把“游”改作“走”,把“无”改作“少”),“三平尾”还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李白却没有这样做,不仅保持了“三平尾”,而且第一句和第三句各有“孤平”,并且第二句与第一句“失对”、第四句与第三句也“失对”,在短短四句诗里竟集中了这么多的不合格律的现象,令人怀疑这是李白故意所为。李白就是李白,就是要干一些“出格”的事。
现在再来讨论一下李商隐的这句“一弦一柱思华年”中“思”子到底该怎么读。我查了一下,发现李商隐的七律中还有两个一样的例子:
小苑华池烂熳通,后门前槛思无穷。(李商隐)
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李商隐)
如果这算“三平尾”,“思”字作动词应为平声,那么他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中的“思”字作为名词应该读为仄声,但是这明显与前后两个“寸”在平仄上不协调。李商隐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这样的错误。我的解释是,他把“思”字看做可平可仄的多音字来处理,而不考虑它的词性,所以在李商隐的眼睛里,这既不算“三平尾”,也不是“拗句”,而是标准的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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