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哲学”2014年秋季学期期末作业选刊。这篇文章图文结合，内容丰满。这里贴图不便，图文版见PDF。

赵梦雨 城市吞噬农村T.pdf 】

城市吞噬农村

——小城市走向现代化的坎坷之路

赵梦雨[TSWM1]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38路无人售票车，本车由高铁站开往火车站。安阳是我国八大古都之一，是中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的发源地。在这里出土了世界青铜器之冠——司母戊大方鼎。安阳风光秀丽，景色怡人，殷墟，袁林，文峰塔，羑里城，岳飞庙，红旗渠，太行大峡谷等旅游景点各具特色，欢迎您观光游览，考察投资，公交总公司将为您竭诚服务……”[TSWM2] 

这段在每辆安阳的公交车上都可以听到的宣传词简单介绍

了我的家乡。这个京广线上的小城市也许对经常奔波在这条线上的人们听着耳熟，又或是对历史文化比较感兴趣的人们知晓安阳是殷墟遗址、甲骨文、周易的发源地。我记忆中的安阳，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线城市，楼不那么高，路不太宽——也没必要那么宽，街上大多是骑自行车、电动车的人，更不要说堵车了。天多晴朗，行道梧桐树向着路心伸展枝杈，树荫覆盖着整块马路，在水泥路面上投下在风中摇曳的树影。城北的洹水日复一日不声不响的东流，河面上几座桥承载着车轮的循环与脚步的匆匆。穿过路边经常可以见到北京见不到的煎饼果子、水果摊，穿着安钢或玻壳厂工作服的工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下班时骑着自行车或者“坐11路”几分钟就回到厂子旁的家属区。但近几年来，我能越来越明显的感受到，就像中国很多同级的小城市一样，安阳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城市气息，并且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朝着一个模子同时复刻着现代化程度和环境问题。

漫开的城市失地的农民

安阳市位于河南省最北部，处于河北、山西、河南三省交汇处。地势西高东低，西部系太行山东麓，东部属于黄淮海平原，地形复杂多样，有平原、山地、丘陵。现包括四区、四县、一市。安阳市总面积7413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截止2013年底，全市总人口576.4万人，其中农业人口数452.8万人，占总人口的78.6％，全市城镇化率43.8％。[1][2][TSWM3] 

有这样一个故事，安阳最早的一条马路解放路（现在叫做解放大道）的一头是火车站，另一头是人民公园，在我小时候觉得从解放路中段的老姥姥家走到人民公园都要走好远好远，其实现在每天从宿舍横穿校园走去上课的距离都要远一些。不仅是因为人长大了每一步都比小时候迈的远，而且人们身体外的“腿”也进化了许多，截止2013年底，全市民用车辆拥有量已经达到692480辆[3]，道路交通等基础设施的配置也随之升级。全市主要十字路口都进行了拓宽改建（三角湖路口、市一中路口、文化宫路口等），道路网不断向城郊蔓延，织成网拢住大片农业用地，越来越多的城郊农田被开发成住宅用地。城市的范围像倾倒在桌上的水一样不断漫开。[TSWM4] 

图1[4]

中华路和文明大道的延长是城市扩张的一个明显标志（见图1）。中华路是曾经的东中环路，只是没有如今这么长。东中环路在1998年8月13日竣工通车[TSWM5] ，东中环路取代了曙光路，成为当时分割城区与乡村农田的东边界，2003年4月到8月中旬，中华路人民大道至文昌大道路段进行了改扩建，东中环路更名为中华路。[5]2011年底，中华路已经延伸至位于安阳市区南部的汤阴县，从安阳开车到汤阴只需15分钟。到2014年底应与邯郸的中华大街相连成为一条连接冀豫二省的重要交通干道。2013年5月高考前夕，[TSWM6] 我的高中为磨练高三同学意志组织了一次由安阳一中至汤河公园的全场大概20公里的徒步拉练，就是沿着中华路一路向南，那是个阳光毒辣的初夏，新修的中华路两旁的行道树都只有碗口粗，而且是新栽种的树，所以只有光棍般的躯干，寥寥几片槐树枝叶只投下可怜的一张报纸大小的树荫，队伍在望不到头的柏油马路上蠕动前行，道路两旁是裸露的黄土工地，在经过宝莲寺时会时不时出现一片令人兴奋的绿油油的西瓜地（宝莲寺的西瓜有很好的口碑）。交通的便利为道路周围房地产的发展提供了条件，汤阴的安阳碧桂园，汤阴建业森林半岛，宜居时尚小镇，中华梦幻谷，希尔顿国际酒店，开发区的华强城、华强新天地、华强建国酒店，安阳世贸中心、东区的安阳万达广场，安阳义乌国际商贸城，安阳县柏庄安阳国际商贸城[TSWM7] 等灰白色的水泥块在崭新的双向六车道旁的田地里破土而出，朝着天空生长。

图2[6]

中华路南北向延伸，文明大道东西向伸展。城市的“手”向东紧紧抓住了高铁线。安阳东站于2012年竣工，是石武高铁中段的一站，具有河南的北大门之称。安阳东站位于市区东郊，沿文明大道一路东驰大概40分钟可以到达。随着道路的修建和高铁站的投入使用，地产商们也接踵而至（见图2），该地区也热闹繁华了许多。记得在高铁站刚投入使用时，我有次去接人，一路上十分荒凉，连个人影都没，车辆也寥寥，高铁站和它广阔的站前广场崭新而空旷。但现在车站周围已经有了挺多商店，还有供食宿的旅店，也有不少趴活儿的出租车或黑车司机。附近的别墅小区和住宅楼的销售也颇有人气。[TSWM8] 

城市的扩张让越来越多从事原本从事第一产业的农民们脱离土地，一方面他们对土地的使用权经政府转让给地产开发商，另一方面新一代的城乡结合区的年轻农民大多接受过义务教育，并且不愿继续祖辈伺候土地的家业。安阳市属于河南省人口密集的城市，人均耕地面积小、人口压力大是安阳市一个重要特征。近几年，安阳市乡镇企业发展迅猛，为了减少对城区的污染，好多乡镇企业都会选择在农村建设厂房，占用农村许多耕地，这样一来，人们耕地面积不断减少。据有关资料显示，安阳市人均耕地2005年是1.15亩，但是到2009年下降到1.13亩。[7]以地处市郊的安阳市龙安区为例，该地区人多地少，龙安区文昌办事处、彰武办事处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03公顷。这些村庄比较稠密，村庄面积小，农村人口较多，平均到每个人的耕地面积就更少。

人们为了得到更多的粮食，就在有限的土地上轮耕。人们耕作是在土地上过度的精耕细作，在生产中使用大量的农药和化肥，就会导致土壤的活性减弱、土壤分解、吸附污染物的能力也会随之减弱。[8]但缺乏可持续发展观的耕作者并不能意识到这些行为最终会导致土壤结构的破坏以及造成土壤退化。尤其现在不可降解地膜的“大肆”使用，也给土壤退化“添砖加瓦”。

幽灵的楼房飞扬的黄土

与耕地面积减少相反的是一幢幢住宅楼的拔地而起。“60年来，全市建筑业生产保持了较快的增长速度，产业规模持续扩大。建筑业总产值由1985年的8841万元，增加到1995年的91425万元， 2006年突破100亿元达到1284439万元，2007年达到1758436万元，2008年突破200亿元达到2127821万元，比1985年增长240倍，年均增长速度达到26.9%。建筑业已成为全市国民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柱产业。”[9]

没错，不可否认建筑业和房地产业的巨大链条对全市经济的拉动作用，从数据中也可看出建筑业的发展速度是仅次于邮电通信业的发展速度位居对全市国民经济增长影响力第二。因其带动的钢铁业（安钢）、水泥业（湖波水泥）、化工（安化）、家装等行业对于全市整体的经济拉动与工业促进功不可没，房地产业的红火景象让开发商和政府都喜气洋洋。一方面政府从土地的转让中获取不容小视的财政收入，另一方面可以提升城市的现代化程度，可不是一笔漂亮的政绩！发展房地产业两手并抓，一是城郊农业用地的征收改造，继续漫开城市，推进城镇化；另一方面抓紧城中村（自建房）的改造，提升市容市貌。但谁都没能预测到，这繁荣景象在2011年底非法融资“崩盘”后也全都化为泡影，并伴随带来了灾难性的环境问题。

各种非法集资公司曾在安阳红极一时，高额的利息和按时的分红使得不少有所积蓄的百姓纷纷“解囊”。投资公司则拿着集资来的钱再投向房地产业等行业。2011年底各家集资公司老板纷纷跑路，民间传言全市总的经济损失达到600亿之巨。由于资金链的断裂，最直接的影响一方面是血汗钱全落空的百姓，另一方面就是孤独矗立的烂尾楼。工程金的缺乏导致工程无法继续，已经挖起的大坑和建起一半灰白的水泥楼架就弃置在那里无人过问，建材就锈在工地上，黄土就那么裸露着，大风天气时末日般的漫天黄土便会席卷而来。很不幸的是，我家的自建房也没能在这“城中村”改造的大潮中幸免于难，迫于外在的拆迁压力我们家于2011年上半年搬离了我从小长大的房子，随即拆迁办公室的员工便将门窗卸去、铁栏砸掉防止住户再搬回来，并且用红漆在外墙的白瓷砖上喷上一个大大的“验”字再包上一个完满的圆。[TSWM9] 邻居们也都纷纷搬离。我家之上将拔地而起32层的是现代小区，并且形成商务、购物、住宅为一体的生活区。三年过去了，曾经承诺的原址回迁早就随着夹杂着黄土的风被吹散，工地无限期停工，开发商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融资“雪崩”前竖起的孤零零的一栋楼独自走过一个个春秋冬夏（图3右上角），而我家的房子被拆了一半，好像被斜着剖开的横截面图，房顶被拆了一半，水泥块被钢筋连着吊在半空，裸露的红砖截面像是房屋撕开的肌肉，门前的花坛和小院已经变成了堆满生活垃圾的垃圾场。[TSWM10] 曾经我长大的房子、我的家竟至这般田地，令人不胜唏嘘。

受“融资”而停工的工地不胜枚举，分布在城市不同位置的毫无遮盖的裸露黄土就成为一场场尘暴的策源地。据安阳市环境保护局统计，环境空气中首要污染物是可吸入性颗粒物，其次是二氧化硫。2013年，安阳市城市环境空气中降尘量范围在6.9～120.9吨/平方公里·月之间，年均值为39.7吨/平方公里·月，超出评价标准1.2倍，与2012年相比增加23.4吨/平方公里·月，污染程度加重。月均值达标率为0。[10]2013年市区环境空气质量状况良，累计优、良天数为201天，未达到年度达标天数292天的要求，达标率为55.1%，与2012年相比，全市城市环境空气质量达标率下降32.1个百分点。

作为生活在安阳的百姓，其实不用通过数据，也能感受到环境的恶化。曾认为沙尘暴是只在春季时随快行冷锋由内蒙南下而致，可现在的安阳无论哪个季节，只要起风，全市就开始“下土”（见图5、图6）。当然政府对此并没坐视不管，但实话说收效甚微，而且手段值得怀疑。我观察到在去往高铁站的路上有些裸露的土地为防止扬尘采用超薄的塑料膜覆盖加之零星石块压住，这为了治理扬尘而用的白色塑料膜不是对环境进行二次污染吗？[TSWM11] 

昨天今天明天

与其将耸起的大楼当作城市现代化的标志，不如去看看这个城市的天空蓝不蓝。可令人担忧的是，现在许多城市在建设过程中把统一的水泥盒子当作现代城市的名片，而丧失了特有的城市韵味。

当然安阳市的环境污染问题远不止上文所列举的土地退化和扬尘这些，由于安阳在经济崩溃而引发的环境问题这一点上比较典型所以加之详述。但这不意味着其他的环境问题不够严峻，比如水污染问题，洹河是安阳的母亲河，奶奶家门口过条马路就是河堤。我听过太多奶奶讲给我的下河洗衣抓虾的故事，可呈现在我眼前的母亲河是一天三变颜色的洹河，高中地理知识就足以判断化肥厂会排放大量污水的企业不应位于河流上游，但安化集团位于安阳市区西侧的水冶镇，且距离彰武水库不足三公里。离我们每个市民更近的护城河，也是臭气熏天，垃圾满填，而治理的方法就是简单的填上然后掩盖住。城市道路的发展、地面的大片硬化也使得在水循环过程中的下渗作用大大减弱，地下水供求关系失衡，导致水位下降，以此为水源的安阳自来水厂也面临挑战。

因为许多环境问题并不是一蹴而就，所以在污染时不被注意，但当自然开始显现出它的“不满”时，人类在已酿成的恶果前又显得“无能为力”。我们曾想着绝不能重蹈已经实现工业化西方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却不知不觉的已经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而且更糟糕的是，我们一方面看着环境越来越糟，却又不愿放慢发展的脚步。如何平衡环境与发展这盏天平，未来的路指向哪里，在这尘土漫天中，我感到迷茫而又担忧。[TSWM12] 

[1]《安阳市2014年鉴》1-1,2-1 安阳市统计局

[2]城镇化率=城镇人口/总人口（均按常住人口计算，不是户籍人口，它既包括城镇中的非农业人口，又包括在城镇从事非农产业或城郊农业的农业人口）

[3]《安阳市2014年鉴》11-1 安阳市统计局

[4]图片来源：百度地图

[5]百度百科词条：中华路（安阳市）http://baike.baidu.com/subview/1546575/10294393.htm

[6]图片来源：百度地图

[7]《河南省安阳市农村生态环境保护研究》郭庆丽 2014.5

[8]《农村生态学》杨小波中国农业出版社2008.12

[9]《建筑业60年》冯颖安阳市统计局资料科

[10]《2013年安阳市环境质量概要》安阳市环保局

 [TSWM1]96

一篇丰富丰满的文章。

文章介绍了家乡安阳的城市化过程及其环境问题，有来自文献的全景描述，也有来自个体经验的近景和特写。

所使用的文献非常准确，引用方式极为恰当。图片引用也非常丰富，有百度地图、谷歌地图，微博图片。图片与文字结合得非常好。

叙事笔法娴熟，从全景过渡到中景近景连贯自然，立体感强。

个人经验的描写具体、生动，有画面感。

叙事平和，有条理，有情感。情感表达有节制、有分寸，不滥情，说自己如同说旁人。对于文字的掌控能力比较强，少有套话，难能可贵。

在此之上的理论分析才有根据，有力量。

理论分析稍微薄弱，尚可发挥。

 [TSWM2]开头不错，自然，生动，别致。

 [TSWM3]文献引用几位恰当！

 [TSWM4]比喻很好！

 [TSWM5]时间明确，历史应该这样写，哲学也应该这样写。

 [TSWM6]有具体事件，非常好！

 [TSWM7]具体，细节决定成败！

 [TSWM8]从中景镜头转入近景和特写，从外部描述转为个人经验，过渡自然，有骨有肉。

 [TSWM9]从远景到近景，立体感强

 [TSWM10]细节充分，有力度！图片来源多样，丰满。

 [TSWM11]正是！

 [TSWM12]结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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