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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即将落幕

已有 4692 次阅读 2015-8-8 20:17 |个人分类:杂感|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刚看了一则报道,写的不错。

感觉这次掰手腕少林寺输了,少林在旅游上的作用将更小,僧人以后是专心念经好了。


在网络举报者“释正义”被登封宗教局查明“不存在”后,此前被部分少林弟子怀疑为“释正义”的释延鲁正在北京实名举报释永信。7月25日以来,一位名为“释正义”的人士多次通过网络举报释永信“私生子”、“玩弄女人”和“侵占少林财产”等问题。

举报者包括释延鲁在内,共计五人。探针注意到,几位举报者都声称在少林寺内生活、工作多年。他们声称,能证实7月25日来“释正义”举报的部分问题。此外,还有一些别的问题需要反映。

释延鲁等人在向探针阐述所举报的问题时,暂未出示任何物料证据。

“我不是释正义。”在接受探针独家采访时,释延鲁表示,他和其他举报者是受此鼓舞,决定反映一些“亲身经历”和“知道”的关于释永信的问题。

举报者声称释永信与刘立明有经济纠纷

“释正义”最初在网络上声称,释永信和释延洁均拥有两个身份证,并贴出一张释延洁与女童的照片,声称图中两人是释延洁和其私生女。随后,“释正义”又贴出了一组疑似警方笔录的图片,指称释永信和一位名叫刘立明的女士存在不正当关系,并因此被警方调查。

针对这些问题,原少林寺武僧总教头释延鲁告诉探针,他能以亲身经历和所见证实,这些问题的部分信息是真实的。

释延鲁在1987年进入少林寺,后成为少林武僧,担任少林寺武僧总教头。他如今的身份是少林寺武僧团培训基地教育集团的法人代表。少林寺官方称,释延鲁因还俗并结婚生子而被少林从常住名单中除名。

“刘立明的事,我亲自参与了。”释延鲁称,2004年,刘立明和释永信之间有一起经济纠纷,起因是一批佛像的货款结算。释延鲁声称,他当时是少林寺武僧总教头,全程参与了这场纠纷从发生到调解的过程。

“是方丈释永信报的案”。释延鲁表示,2004年的一天,他接到寺院内管理寺务的工作人员殷某某打来的电话,“让我一起去郑州。”随后,释延鲁跟随释永信、殷某某和释永信司机庞某前往郑州,并住在郑州未来大酒店。

“后来才知道,当天刘立明带人到登封向释永信要账。”释延鲁说,去了郑州以后的第二天,释永信去郑州市公安局报案,称刘立明敲诈。警方随后开展了调查。

“网络上流传的笔录图片,真假我不能辨认,我没有见过真的。”释延鲁表示。

截至目前,官方并未就网上流传的笔录置评。

“后来刘立明向公安机关提供了有关她和释永信发生性关系的有力证据。”释延鲁说,这之后,释永信答应赔付刘立明300万元,其中200万为释永信向他索要。

“在这次要账发生之前,刘立明的哥哥来向方丈要过钱。方丈安排我拿出70万。我安排学校校长从少林武僧培训队(探针注:后来改名少林寺武僧团培训基地)的账上取钱,交给释永信的司机庞某转交。”释延鲁说,再后来,刘立明来登封大闹一场要账,释永信又安排他拿出130万,他“亲自经手”办理。

释延鲁表示,这两笔钱,移交时并未留下书面证明,只有参与的几人能够证明。

释延鲁称,在他看来,刘立明和释永信的关系很亲密。他在2001年和少林寺前武僧团团长李国营前往深圳给刘立明开的公司进行表演时,认识了刘立明。此后,刘立明和释永信几次同在的活动,他都陪同释永信。我们在少林寺见过好几次,去另一个寺庙两人也一起。

声称看过释延洁使用“韩明君”的身份证

按“释正义”曝光的信息,释永信母亲胡昌荣的户口本上共有5人。其中,韩明君被指实为释延洁法师,6岁的韩佳恩被“释正义”指为释永信与韩明君所生的女儿,而24岁的刘梦亚则被指为释永信与关丽丽所生的女儿。

根据胡昌荣的户籍信息显示,韩明君为“外甥女”,韩佳恩为“外孙女”。澎湃新闻在7月29日下午向户籍所在地的居委会证实了资料的真实性。

“韩明君和释延洁是一个人。”释延鲁称,2012年,释延洁去澳大利亚,使用过叫韩明君的身份证。此后也多次使用这一身份证订机票。释延鲁还表示,这张身份证的照片,是释延洁戴着假发拍摄,但他不清楚身份证具体办理时间。

释延鲁回忆,他第一次见到韩佳恩是在2010年。“在少林寺武僧团培训基地外,释延洁抱着个孩子来,介绍说是她的孩子,正过周岁,我还给了红包。”释延鲁说,这个小孩就是网上公布的图中幼童。之后,释延鲁又见过几次该名幼童,但近几年没再见过。

2009年,释延洁前往北京参学。释延鲁称,这段时间释延洁在北京租了一套房子。其中一名举报者王永华进一步声称,当时租住在海淀区硅谷大厦一间一居室。按照释正义此前公布的信息,名为“韩佳恩”的女婴生于2009年4月。王永华在2007年底至2011年底,在少林寺担任法务部主任,对外的身份则是河南少林无形资产有限公司法务部总监。

2009年11月,释永信和释延鲁带领少林武僧助阵安徽阜阳市第十一届运动会。“我和释永信一起受邀参加,释延洁也去了。”释延鲁说,释永信和释延洁同住酒店的一间房。他跟着释永信去过其安徽老家几次,释延洁均陪同,“他俩都住一块。回释永信父母家,释延洁也跟着一起去。”

释延鲁说,释永信的父亲生前生病住在北京的301医院,释延洁还照顾过释永信的父亲很长一段时间。

释延鲁称,自己与释永信在2012年底交恶,之后断绝联系。

7月27日,少林寺寺务处的释延芷法师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曾回应,网帖举报的内容都不属实。网帖中晒出的女子照片确为释延洁,但是,释延洁是少林寺下院的当家法师,抱一个小孩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释延洁与释永信的来往也仅限于工作上。

举报者均有少林生活工作经历

释延鲁曾是释永信身边红人,他也常以“少林总教头”的头衔在媒体出现,后来两人交恶。

探针注意到,五位举报者均实名举报。五人均向探针表示,有在少林寺或其所属公司工作多年的经历。

释延鲁在1987年进入少林寺,曾任少林寺武僧总教头,2012年离开。释延鲁声称离开原因系二人交恶。交恶缘由是释延鲁举报的另一问题:释永信利用寺院的招生办公室多次向他索要财物。

按照释延鲁的表述,2005年初,他在少林寺寺院锤谱堂设立一间办公室招生。2010年2月初和2012年1月,释永信接使用少林寺房屋为由,要求释延鲁给钱。释延鲁分两次向释永信的个人账户上各支付了100万。释延鲁说,2012年底,释永信再度要求他支付200万元。释延鲁拒绝支付。随后,二人交恶,这间办公室被锁上。此后,释延鲁不再与释永信联系,两人不再有交集。

另一位举报者为王永华在2007年底至2011年底在河南少林无形资产有限公司任法务部总监。

举报者李国营自称,2000年被释永信任命为少林寺武僧团团长,直至2009年。这一年初,李国营前往云南昆明创办少林武术职业学校并兼任校长。

剩下的两位举报者分别为李海朝和邹宗明。李海朝于1997年起在少林寺常住院出家修行,法号释延仁。他自称担任过释永信的侍者,负责照顾释永信的日常生活。2006年还俗离开少林寺。邹宗明曾是少林寺武僧团的教练,其工作时间段为1997年至2004年。

前述五位举报者在举报材料中,提到多起此前网络上未出现的问题,并盖有指纹印,填写了身份证号和手机号。他们声称,他们不是释正义,只是受此鼓舞,决定反映一些“亲身经历”的关于释永信的问题。

释延鲁表示,此次前往北京,是准备逐级向国家有关部门实名举报释永信的一些问题。

目前,五位举报者已经将举报材料提交至河南和登封两级相关部门。

“我在登封和郑州均递交了这些材料。”释延鲁表示,“释正义”在网络上举报之后,他向参与调查的当地公安和检查部门递交材料,但并没有人找他核实过信息。

“这几天还有新的举报者加入。”释延鲁告诉探针,他希望国家宗教局能直接对此事进行调查。(撰文/探针 罗京运)

“深山藏古刹”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从少林穷苦潦倒时期走来的释永信,凭借坚定的入世信念和卓越的交际能力,踩着一路风波,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佛门晋升之路。

财新网】(财新记者 郭清媛) 2015年夏季,少室山中多雨,少林寺中多的则是风波。

7月25日,一名署名“释正义”的网络举报者发布有关少林寺方丈释永信的帖子,称其早年行为不端,有私生活不检点、侵吞庙产等问题,之后更有节奏的定期向媒体发去“爆料信”,包括所谓释永信情妇、私生子的身份证件和户籍图片,以及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郑州市公安局对“释永信及其情人”的讯问笔录复印件。

作为少林寺曹洞宗第三十代方丈,50岁的释永信又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34年前,释永信带着对出家人“云来雾去、八面威风”的印象来到少林寺,结果看到了一个屋漏连夜雨,寺不挡八面风的破败庭院。其师父释行正是少林寺当家大和尚,也是一个为争寺权、续香火,努力了十年有余的“老上访户”。

释永信入寺后不久,少林寺就因电影《少林寺》声名大噪。但少林寺内部却风波不断,老方丈圆寂,当地政府乘机插手,青壮僧人相继出走,寺权再次引来纷争。辈分、禅修、武功均不出众的释永信,凭借坚定的入世信念和卓越的交际能力,踩着一路风波,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佛门晋升之路。

出家少林

“你来少林寺干什么?”

“出家,我想学武术。”

对话时间是1981年,问话的是当时少林寺住持行正法师,答话的是16岁的释永信,那是他叫刘应成。

“说书先生说,少林寺和尚多、功夫高。”释永信在他的回忆录中如是说。当年,他本打算去少林寺或五台山出家,因少林寺离老家安徽颍上县更近,所以先投奔少林寺。在他心中,出家人过着惬意的生活,“云来雾去、像神仙一样”。

“但去了才发现,少林寺的生活与我心目中的形象相差甚远。”当时的少林,是个被寺院破败、香火难继等问题困扰着的寺院。

“文革”期间,少林寺被毁严重,塔林、佛堂铜像、文物经书还有少林壁画都险些被红卫兵损毁,行正法师在保护塔林时甚至以命相逼:“如果你们要炸塔林,就先把我炸了。”

“文革”十年,当年皇家寺院的风光早已不再,少林寺佛堂破败,“20几个僧人,28亩薄地,连口粮都不够吃,早晚两顿玉米糊糊,仅中午一顿馒头,且限每人两个”。

屋漏连夜雨。“比寺院破败更让行正忧心的,是香火难继”。

少林研究学者岳晓锋对财新记者介绍,清末时期,少林寺还有十八门头房,即西来堂(西院)、永化堂(南院)、慈云堂(北院)、千佛庵(东院)、清凉庵(包括清凉寺)、延寿庵、大悲庵、弥陀庵、少室庵、初祖庵、二祖庵、广惠庵、改公堂(了改)、道公堂(正道)、魁公堂(玄魁)、钦公堂(祖钦)、文公堂(了文)和十方禅院。所谓“少林十八门洞”或“少林十八房”,指的是祖师门下有能力的僧人,购置田产,招收徒弟,成气候者立下院或立门头房。十八门洞分布各地,有事时候回少林寺一起议事。

尽管其中也难免为夺寺权而起纷争,但寺运在国家命运的大潮起伏下如此渺小。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少林十八门洞在战火中烟消云散,仅余常驻寺内的东西南北四院。建国后,少林仍然劫难不断。1948年后的三十年,少林寺仅剃度了两位僧人;文革十年,全国佛、道教寺观中的僧道人员几乎全被赶出庙门,少林四院基本上只剩两院,即西院西来堂和南院永化堂。

西院主要是德敬和行正这一脉,南院则是素喜和德禅。按照少林寺曹洞宗素、德、行、永、延的辈分排列顺序算,南院辈份高于西院,但西院僧人更多。释永信师从行正,拜入的是西院门下。

相对于僧众公有的十方丛林,少林寺是子孙庙,庙产属于一系僧人私有,住持职位也是代际世袭制的师徒指定相承。由于少林寺自清朝初年即中断了方丈制度,1949年受少林寺全体僧众的推荐,时年35岁的行正就任监院,两年后,成为少林寺事实上的当家大和尚。

根据史料记载,行正法师成为少林寺的接法人,是因为其精通佛法,精明能干,善于当家理财。但在“文革”期间,行正法师的主要工作是千方百计保护寺内佛经、佛像和塔林,包括四处上访保护庙产。

根据岳晓锋提供的资料和释永信的个人回忆录,行正法师是一个有十年上访史的“老上访户”。1972年起,释行正开始去北京、郑州、开封各地上访,由于怕被人看见抓住,不敢去大火车站搭车,只有去洛阳的小火车站。

“文革”期间,行正法师通过上访,为少林寺佛堂争取到了7.5万元修缮经费,但登封县迟迟不动工,行正法师被迫反复前往上级省市统战部上访。文革期间僧人地位低下,释行正双目接近失明,上访途中,曾被假冒红卫兵的人喊“瞎子,不许动!”他就一动不动站了一天。

释永信入寺后,主要工作之一,就是跟随失明的师父上访。上世纪70年代末,“僧道管庙,以庙养庙”宗教政策出台,但地方政府没有真正落实,行正带着永信多次去开封地区(当时登封县属开封地区)统战部、河南省委统战部、中央统战部、国家宗教局、中国佛协去做工作,要求僧人管寺,把门票经营权等寺院管理权从文物部门移交给僧人。

释永信曾回忆到,1983年建设部公布了一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嵩山是中国最早的36个国家风景名胜区之一。但文物部门没有把少林寺交给宗教界,而是划拨给风景区,风景区而后成立了一个少林寺管理处。

“嵩山风景管理区是一个很好的单位,待遇什么的都不错,进里面工作的人一般都是干部子弟或者亲属,都带有很大的背景和后台。”释永信称,当年,几个和尚想要回寺院都很难,行正为此多次往地区和省里、北京跑,得罪了不少部门,也得罪了不少人。释永信跟着行正也多次被叫到派出所谈话,甚至还被当地个别有势力的人以“法办、拘留”要挟。

“我们终于说动了领导,班禅大师在全国人大替我们呼吁,赵朴初老先生在全国政协大会上替我们呼吁。”1983年国务院发布了60号文《国务院批转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关于确定汉族地区佛道教全国重点寺观的报告>的通知》,确定在全国汉族地区开放163座重点寺观,作为佛道教活动场所,并规定其中曾由文物、园林等部门管理使用的94座寺观,要在1984年内移交给佛道教组织和僧道人员管理使用。

有当年在少林寺出家的僧人回忆这段历史时称,1984年4月以前,统战部每月给寺内老僧人发20元补助,1984年4月门票权归少林寺以后,全院每名僧人每月有30元钱。

释永信回忆,这段上访经历让他“从地方到中央,各级宗教部门的人都认识,打交道多了,相互之间也都熟悉了,知道是老方丈身边的人”。少林寺那些年的穷困潦倒更让他强烈意识到,名山藏古刹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必须走出少室山的山沟沟,不然就是死路一条。他在自传中写道:“我们要走出省外,走出国外,要先绕出去,扩大少林寺在省外和海外的影响力,没有国家的认同,国际的认同,没有中央和省里的重视,少林寺将前途未卜、寸步难行。”

锋芒渐显

天下功夫出少林。1981年,电影《少林寺》开拍,1982年初放映,以1毛钱的票价创下了161578014元的票房纪录,全国人民平均每人花钱看了1.5遍。再之后,梁羽生、金庸等的武侠小说广泛传入内地,书中被描述为武学之宗的少林,成为国人向往之地。

“东北的、西北的姑娘来,要当牧羊女,更多的是小孩子跑来学武功。”曾在登封当地公安部门任职的一位老干部说,他当年干得最多的活,就是往这些偷偷跑来少林寺的人家里拍电报,让家里来领人。

少林寺关注度空前,僧才也一度最盛。释永信在当时,就在僧才之列。

岳晓锋介绍,行正法师的弟子入寺后,多被送往嵩山南麓大金店镇书堂沟村的郝释斋家习文学武。郝释斋其父早年曾在抗战与“文革”中帮助过少林寺,郝释斋后一直是少林寺居士,与素喜、德禅、行正等老僧人关系亲近,被称作少林寺的“隐僧”,也有人根据武侠小说的说法称其为少林的“大护法”。释永信跟随郝释斋,学会了小洪拳、罗汉拳、龙拳、达摩杖等十多种少林功夫。但也有接触过释永信的人称,功夫易学不易成,执掌寺务之后,释永信很少有机会练习功夫,现在可能只会比划一二。

之后,释永信开始走上研习佛法受戒之路。子孙庙僧人虽可自由招收并剃度弟子,却没有开坛传戒的权力,徒弟们须到十方丛林去受三坛大戒,受具足戒后再回到本庙。《新编少林寺志》记载道:“1982年释永信出家,1984年去江西云居山普照寺受具足净戒,戒期满后,去四大名山朝山参学,广受佛识。”受戒归来,1985年,释永信被推举为寺院管委会主要成员,分管寺院部分事务。同年,被选为郑州市佛教协会理事,1987年又被选为河南省佛教协会常务理事。

随着少林寺关注度的增高,香火渐旺,僧才渐胜,西来堂、永化堂均收徒不少。其中,行正法师的徒弟永海、南院德禅法师的徒弟行孝,与永信一并成为当时少林寺青年一代的中坚力量。

释行孝是登封本地人,1982年出家剃度为僧,入住永化堂,拜时任少林寺首座德禅为师。《新编少林寺志》中如此记录道:“行孝,1964年生,1982年出家于少林寺,1983年受戒,是少林寺名誉方丈德禅大师的得意弟子。1982年7月到南京佛学院学习4年,1986年毕业后,经河南省宗教局分配到少林寺。1987年4月任典座,1987年被选为河南佛教协会理事,同年被推举为寺院管委会主要成员,分管寺院部分工作。”

“行孝其人,性格直爽有傲气,常年习武,身形板正,走路如风。”熟悉释行孝的人如此评价,当年释行孝是南院的青年僧侣代表,其佛武造诣以及辈份都高于西院的师侄释永信。

与此同时,释永信的同门师弟释永海,也在少林寺逐步显露本领。释永海比释永信大14岁,看过大殿,管过库房,一直有出家的念头,也是上世纪80年代初来到少林寺。据释永海回忆,当年行正把寺院很多工作交于他做,使他一直迟迟不能受戒,直到行正去世前夕,才得以去五台山正式受戒。

僧众实力渐强,寺院管理权也已收回,少林寺元气逐渐回复。1986年12月,72岁的行正得到政府批准,升任少林寺曹洞正宗第二十九代方丈,是少林寺自清朝初年方丈制度中断三百多年后的第一位方丈,也是1949年后全国首位升座的寺院方丈。

岳晓锋介绍到,南院永化堂门头的德禅,辈份比行正高,曾短暂当过少林寺的家,且南院还有辈份更高的素喜在,但素喜、德禅的胆识威望不如行正。“对于行正升座方丈,德禅、素喜有过不同意见,是郝释斋居中调停,平衡两门头的关系,德禅法师同时担任少林寺名誉方丈,素喜法师为少林寺首座”。

“同时有方丈和名誉方丈,少林寺也是首家。”岳晓锋说。

寺权之争

然而,少林刚有复兴之象就再遇劫难。1987年7月,行正方丈在洛阳白马寺医院就医期间病故。“行正圆寂,少林上空似炸了声雷。”当年在少林寺的老僧人回忆,少林顿时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当地政府在第一时间出手。“当地政府在行正病故当晚赶到洛阳,搜查行正的近身衣物,从行正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等东西。”岳晓锋提供了他从郝释斋以及当年服侍行正的僧人处整理的资料:当地政府迅速废弃了原来的少林寺公章,冻结了少林寺的银行账户,并派人赴洛阳偃师调查少林寺是否还有银行账户。随后,政府派出工作组,主导少林事务,开始着手整顿。公安部门还着重对僧人出家前的情况进行调查,重点是出家前有无违法犯罪行为。少林寺重组了寺务委员会,名誉方丈德禅任主任,素喜、行孝、永信为主要成员。

对于岳晓锋此说法,当年身为工作组成员的一位不愿具名的知情者称,该“少林寺工作组”,由郑州市宗教局(登封县于1983年划归郑州市)、登封县统战部、登封县宗教局、登封县公安局、登封县财政局、登封县文物局派人组成,大约13人,工作宗旨是清理寺院财产,清点寺院人员,稳定寺院。该工作人员称,“主要是怕行正圆寂后寺院乱”,他否认有夺寺院管理权之心。

但行正圆寂之后,少林寺风波不断。各青壮弟子陆续遭遇各自的“劫”。

先是释永海。据他对财新记者回忆,1987年某个早课时分,他被人传唤下山,说有事找他,结果一下山即被关进了拘留所。

“一个月,无人问津,即不问我所犯何事,也不告诉我所犯何事。”月满之后,释永海被放回少林寺。对于释永海的这段遭遇,网上曾有举报贴称“系释永信勾连当地公安陷害”,但财新记者在当地采访的多位接近少林寺的人士称,这是政府排挤寺内受倚重且有实力僧人的做法。

对于上述说法,财新记者在汝州风穴寺见到释永海时,他一概不认,只以“不可说、不可追”来回应,并称自己从拘留所出来后,对少林寺纷争不再关心,也不想再留恋此地,先是移居嵩山法王寺,后来到汝州风穴寺。如今他已是风穴寺住持。

紧随释永海之后,1988年,释行孝被迁单。“单”,指僧堂内各人的座位,佛寺禅堂内各单有长六尺、宽三尺的空间,亦即各人坐卧、饮食的座席。“迁单”即僧人犯错,被摈出门。

此前亦曾有网络举报者称,释行孝被迁单,系释永信当年构陷所致。释行孝本人则告诉财新记者:“这是我自己的原因,生性直率,爱打不平,加上我自己有支气枪,拿着吓唬人的时候被抓了把柄。”释行孝被迁单之后,仍然留寺侍奉师父德禅,直到德禅1993年圆寂才离开。

永海、行孝相继出事之后,释永信也迎来了他僧侣生涯的头一次危机:迁单。

今年7月28日“释正义”提供的数份复印件材料显示:1987年5月10日,释永信的师傅、当时还健在的行正方丈在给中国佛教协会的一封信中,曾历数释永信的不轨之处:“偷拿法卷”“对外接受采访时自称方丈”“出差虚报假单据”“以二当家的身份到流通处拿东西”;1988年2月,中国佛教协会公函对少林寺相关事件做出回复,当时行正已圆寂,当年4月23日,释永信的师叔祖、名誉方丈德禅做出释永信迁单的决定:“为了禅祖庭的荣誉,根据行正方丈的遗嘱,和现在永信的所作所为,对永信作出迁单的处理。”“释正义”展示的该文件复印件图片上,还盖有“少林寺佛教管理委员会”的印章。

多位当年曾在少林寺出家的僧人向财新记者证实,释永信当时确实被“迁单”,但“释正义”披露的复印件真伪无法判定,尤其是行正方丈直斥永信之非的信系打印件,迁单原因也无法查明,只是记得被迁单之后,释永信并没走,还是住在寺院附近。

一位不愿具名的当地僧人评价说:“佛家弟子,有六次迁单之后再回寺的机会,永信聪明,会与当地政府、外界人士联络,且做事风格老到,会想办法获得帮助。”

另一位接近少林寺的当地人士则认为,释永信能够回寺,获得的帮助之一来自郝释斋。行正圆寂时,释永信只有22岁,郝释斋把跟自己学武的少林僧人马生彪(延昊)、周明杰(延杰)、丁明格(延直)、吕昭锋(延威)等派往少林寺,让他们拜永信为师,为年轻的释永信护法。他曾经问过郝释斋,为何要帮衬永信?郝释斋回答说:“永信挺好,适合少林寺”。

在武僧们的护持下,释永信重归少林。

禅武少林走出去

释永信在自传中,对于这一段历史非常简略地写道:“行正方丈圆寂后,22岁的我,承师衣钵,正式成为少林寺的主持。”

“1995年以前,释永信并没有全面主持少林寺。”岳晓锋称,1987至1995年这段时间,少林寺内部管理挺奇怪,行正圆寂后,少林寺成立了寺院民主管理委员会,集体领导。释永信是成员之一,名义上的领导是名誉方丈德禅和首座和尚素喜。后德禅病重,1991年素喜接任少林寺住持,直到1998年退休。

公开资料中对素喜介绍称,其历任少林寺首座僧、住持大和尚、名誉方丈。1987年行正圆寂后,素喜继任少林寺住持,1998年自住持位退居,由永信法师继任住持。

岳晓锋称,行正圆寂后的寺权纷争之时,释永信做的最主要的事,就是在外面跑,带着少林武僧走出去,扩大少林寺、少林功夫以及他自己的影响力。释永信自己也称,电影《少林寺》使他感悟到了少林寺的力量,发现了少林寺与外界的连接点,就是禅武合一的少林功夫。

公开资料记载,行正圆寂后,释永信为达成让少林寺走出山沟沟的心愿,先是翻阅了大量史料,依靠政府支持,设法筹资修复了法堂、钟楼、鼓楼等,铺设了寺院内的莲花大道。释永信在一手布局少林寺的静态形象之际,又依托武僧团,将“进则有方,退则有法,一气呵成”的少林功夫“打”给全国、全世界。

行正生前曾创办少林寺武术队,释永信接手后,少林寺武术队更名为少林寺武僧团,释永信是团长,由寺内武僧和俗家弟子组成,代表少林寺走出少室山林。

1989年6月,少林寺武僧团在海口首次亮相,这次表演是为配合当地政府的招商引资项目。之后少林寺武僧团应邀访韩,这是少林功夫首次在世界性舞台上的亮相。1993年少林寺武僧团跟随释永信,以“中国嵩山少林寺佛学文化访问团”的名义访问台湾,是建国后四十多年来两岸首次宗教文化交流。在此期间,少林弟子释小龙作为童星走红。直到1998年,释永信着手组建专门的少林寺武僧团,队员相对固定,总人数保持在120人左右,日常生活和学习也固定在同一个地方。学佛修禅、焚香念经成为少林寺武僧团日常生活的习惯。

1995年对释永信意义非凡,这一年少林寺建寺1500周年,30岁的释永信牵头举办了气势恢宏的少林寺1500周年庆典。释永信称这场庆典“进一步确立了少林寺大乘圣地、禅宗祖庭的地位”。

“所有人都没想到要办一个庆典,只有释永信想到了。”岳晓锋说,这是因为释永信一直抓住每一个机会往外走。释永信在自传中讲:“我感到办好庆典纪念活动,这是一个最好的契机:从领导的角度讲,支持寺庙搞庆典活动,是对寺庙、宗教的一种尊重;从寺庙本身的角度讲,也是向社会展示的一次机会。”

释永信坦陈,当时有关方面并不同意他做1500年庆典活动,于是他花了几千块钱,按他想法画了很多幅效果图,他拿着这些效果图到处去“游说”。他在自传中说,各方游说对象对他的态度是:“你爱折腾就折腾吧,量你也折腾不出来啥名堂。”

“我知道处理好寺庙与地方的关系,争取各级政府的支持,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自随行正法师上访,释永信一直有这种意识。游说无门的释永信,想到了找时任河南省委书记。他在自传中如是说:“当时的省委书记对少林寺非常支持,多次来少林寺视察,少林寺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直接过问。”

于是,释永信在省委书记工作很忙的情况下,打听到了他要去北京,并了解到他坐哪一趟火车,随即买了同一车次的车票,上火车后找到省委书记的车厢,向他游说筹备1500年大典的事情。释永信汇报了两个小时,列车到北京后,他又买票回了少林寺。他说:“有省委书记支持,1500周年庆典的纪念活动总算可以按照原来的预想展开了。”

在1500周年庆典中,人们看到了少林寺十八般兵器,一套皇家寺院传统规格的庄严仪仗,专门发行的纪念邮票以及纪念金币、银币、铜币,还举办了书画摄影展和规模空前的国内外少林弟子表演少林功夫。

释永信还找人做了一批佛像来开光,他自陈:“在那个年代,佛像开光,确实是首例啊,集中做一批玉佛、金佛,经过开光,让信徒迎请,这在全国还是比较早的,此前更没有先例。”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还正是抗战胜利50周年,释永信在法坛上竖了一个大牌位,祈祷世界和平。省委书记前来视察时看到这个牌位很是认可,称赞“少林寺僧人多爱国爱教,以少林寺独有的形式来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这样的布置效果非常好”。

少林寺1500周年庆典历时五天,邀请国外宾客1000多人,国内宾客10000多人,参与活动的信众和群众达10万多人次,17个国家和地区的近百家新闻单位400多名新闻记者前来报道。

庆典中,少林寺新落成的钟楼响起了太平钟声,这是少林寺古钟沉寂60多年后再一次撞响。30岁的释永信,在钟声中真正奠定了自己少林寺接法传人的地位,两年后,他从退休的曾师叔祖素喜法师手中接过少林寺公章,成为掌管寺内外事务的住持。

释永信行事作风逐渐强势,不仅紧跟潮流,在1997年初开通少林寺网站,同年8月成立河南少林寺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后更名为河南少林无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

1999年,行正圆寂12年后,释永信由国家宗教局和中国佛协认可,在当年8月举行升座仪式,正式接任少林寺第30代方丈,素喜法师成为少林寺名誉方丈。

释永信带领少林寺,以入世的姿态,一起迎来新的世纪。之后的十数年,这座古刹取得了空前的商业成功,书局、素食、香堂、武僧演出、武术培训、品牌输出……但是利益越大,释永信和少林寺与当地政府、委托经营景区旅游商业的央企等各路人马的冲突也越大,而在少林内部,大和尚的威望同样越来越不足以弥合因为名利分配而滋生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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