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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科学是值得效仿的成功典范吗?

已有 5225 次阅读 2016-8-23 12:44 |个人分类:科學哲學|系统分类:论文交流| 科学, 科学哲学, 技术, 自由, 希腊


一,科学是一朵奇葩


昨天我在朋友圈发这样一个消息,今天到这个会是不是能回去,我说我对他攻击的时候可能弄出破绽来,就不能全身而退。所以今天我们这个评论可能是比较反动颠覆性比较强,但是学不够,短期之内论证不够好,大概就是一些狂言,可能没有根据,所以会比较惨。我们以前讨论过宽面条和窄面条,田松跟吴国盛都是窄面条,我跟刘兵是宽面条派。我们的思路是,如果把科学定义得更宽泛一些,在这个修辞策略下我们可以完我们想要做的事,比如发展中医诸如此类的事当然这是有不同的策略,刚刚刘已经把这个策略讲很好了,那么我们来回到吴国盛的书的评论上,因为我的时间不多,我想我就不浪费时间表扬他了,因为前面的人都已经表扬很多了虽然我是宽面条派,在一个社会的话语层面上,我们把科学定义宽一点,可以做一些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在科学的名义下,在科学的旗号下都可以推动多元文化的建设。但回到我们学界讨论的时候,我们习惯都是窄面条的,这样可以与学界许多人的概念使用比较接轨,所以我可以暂时地、权宜使用窄面条的修辞策略,认同吴国盛对于科学的理解。


在这个思路上来讲,我觉得吴国盛老师强调科学不是一个普遍现象,不是一个植根于人性当中的普遍追求,我是同意的。所以才会有科学从古希腊起源、各种演变,然后不断传播,有些民族引进它还很困难,比如中国费了多力气,我们要不是挨打,现在也未必很努力地学科学而且,科学也不是植根于人性当中的活动,不是所有的人对科学都很感兴趣,即使到今天,因为我注意到了很多科普作家、许多搞科学传播的人很痛心疾首,说我们社会发展到达了科学如此昌明的状态,很多人还是不关心科学,他宁愿关心王宝强离婚的事情,他也不愿意花时间理解科学,理解量子纠缠。言下之意,不关心科学是一种反常的事。我对这个说法很不赞同我认为普通人没有义务要了解量子纠缠,但是关心八卦倒是人性普遍的,所以这个会关心的,虽然格调不高,但是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那么从这延伸下来的一个重要的结论,既然科学本身并不是人性当中所必有的,就是吴国盛讲的,所有的民族都有技术,没有技术没有办法在社会适应它的环境,活不下来,所有的民族所有的文化都一定有技术,但是不是所有的民族都一定要有科学,其实本来真的没有必要一定选科学很多的人很痛心,说为什么学科学的人混得不好,很多一点不懂科学的演艺界人员混得那么好,这个气氛本身我认为是不对的,因为我们可能所有人都需要音乐或者所有人都需要艺术,而科学的确是极少数比较奇葩的人会感兴趣的我们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脑子结构比较奇怪的,对科学都很感兴趣,还居然能理解了科学,而那些不理解的比我们更聪明的马云之流的人们可能在社会上更成功。


在个人是如此,那我们把尺度放大,我们真的将来一定要有这个科学吗?我们可不可以设想一个没有科学的未来,这个未来真的是一个不好的未来吗?我觉得它甚至可能是一个更好的未来。实际上我们很多的努力,包括宽面条的策略也许实际是在实现一个美好的没有科学的未来那个时候至少没有那么多严重伤害性的动物实验,没有连云港人对核废料的恐惧,就这一点来说我觉得挺好的。


所以实际上我对人类未来其实可能比田松他们乐观,我觉得科学不是我们命定的命运,吴国盛讲存在命运,我觉得科学不是命运是选择因为今天很多科普人士都会说很多人理解不了科学,对王宝强离婚案感兴趣。我认为对量子纠缠不感兴趣的人多了,科学不排除很可能有失传的可能性。段伟文会在历史的缝隙塞一点他把量子力学的教科书在一个有机玻璃里沉到海底,过了很多年挖出来,考古学家他们就会纳闷这到底讲的什么咒语?所以,我对人类未来的展望可能比大多数朋友更有开放性,科学有可能会失传,而且这也未必真的就更糟糕。

二,希腊科学是一个失败的纲领


第二点是关于希腊科学的评价。我自己在新浪博客上给师友们都要加一个标签,吴国盛的标签叫做自由国盛。他天天叫唤着自由,这是有北大传统的。现在这本书写完了,他跑到清华去,这个事情在我看来可能是有象征意义的,他把科学自由谈完了以后发现没法谈了,就离开自由和科学的重镇北大,到我们清华去他把希腊科学抬很高,用他所有凝结着感情的语言在歌颂希腊科学,那我现在想问一个问题,希腊科学是不一个成功的纲领?希腊科学是一个成功的纲领吗?


我们为什么对希腊科学那么重视?很简单,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因为我们对现代科学重视,因为希腊的科学为现代科技奠定了基础,所以我们认为希腊科学是成功的但是这个说法其实是有问题的,因为现代的科学按照吴国盛的说法讲是一个求力的科学,现在能够搞成核电站,能够转基因这些事情,这种功利的态度跟吴国盛推崇希腊科学所在乎的完全是两回事。吴国盛强调希腊为什么搞科学,它不是为了征服自然的能力,它是为了追求自由。吴国盛对中国文化注重实用,深恶痛绝,他认为这是产生不了希腊科学的思想根源。他更欣赏希腊人纯粹、自由的追求,认为这种为了求知而求知的努力,才是最可贵的。


那问题就会转过来,希腊人折腾了那么半天的科学,让希腊人获得了自由吗?上一次吴国盛搞了一个研讨会,我那时是嘉宾,我问吴国盛,他说希腊人当然获得自由,但是我认为他是在偷换概念忽悠我们。的确,希腊人在相当程度上获得了政治自由;可是他所谓注重内在性、确定性而获得的知识,通过希腊几何学、天文学获得的所谓本质的认识,以及由此获得的认识论自由,与政治自由可不是一回事。虽然吴国盛虽然极力推崇自由,但是如果你仔细阅读就会发现,认识论自由和政治自由有什么关系他并没有讲得很清楚他强调希腊人从内在性出发,强调他研究生活的自主,他就把我们中国文化贬得一塌糊涂,我们把痛殴的任务交给儒家的朋友就好了但是这里可以简单评论一下,老是说儒家以实用的态度看待学问,这对儒家其实也是不公平的因为儒家其实一直强调真正的学也是所谓的“为己之学儒家往往会批评人,说你的学问是“为人之学”,这是有问题的,这同样也是强调儒家的学问是内在的,也是反对外在的应用所以你列出一些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糟粕,用来否定整个儒家文化不够自由、没有内在性,这样的做法不太公平。所以说强调内在性,未必会产生出希腊的科学,也可能产生出儒家这种学问。因为我不是儒家,我就不多说了。


希腊的科学吴国盛老师讲这个知识跟一般有用的知识经验性的技术性的知识,比如怎么样炒鱼香肉丝的知识是不一样的,这个是跟我们自由相关的,为什么?因为它是一个确定性的知识,是内在性的,能够把握永恒不变的东西。现在的问题是希腊人得到了吗?比如希腊人很快就会发现,感官经验不靠谱,为什么他那么重视数学重视逻辑推理,因为感官靠不住。那么,通过逻辑推理就能搞定确定性吗?希腊人做到这点了吗?没有,他们搞数学,因为2的平方根给他们带来很大的混乱,他们把那人给扔到海里去了,后来搞到几何上去通过逻辑推理,逻辑推理能够保证确定性吗?后来希腊人发现了有芝诺悖论比感官经验更麻烦。吴国盛在书里面热情讴歌希腊最牛的天文学,实际上正好证明希腊人找不到他们想要的确定性。因为,希腊的天文学,虽然掩耳盗铃地把天上弄得很干净,但是最后行星的运动搞不定。他说拉图痛心疾首让大家去拯救这种现象。然后凑了半天用均轮-本轮的体系,去拟合行星的运动,一千年后还是没有搞定,最后科学革命就从那个地方爆发了最后还是要引入感官经验,还是要把希腊人一开始深恶痛绝的不确定的、外在性的东西请回来。因此,我认为希腊科学的纲领没有实现他们能对于永恒不变的、确定性的把握,用吴国盛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让希腊人获得他们想要的认识论的自由。


所以简单说,希腊科学是一个失败的研究纲领。我认为,正因为希腊科学是一个失败的研究纲领,才在后来基督教和资本主义等等这样的势力影响之下,从所谓求真的科学变成一个求的科学这个求的科学吴国盛不满意想要回到求真的科学,其实他不知道正是因为求真的科学有问题,才变成求的科学。所以,他这套逻辑跟田松的散文一样虽然漂亮,但是许多时候也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


三,希腊科学是一个错误的纲领


如果说希腊的科学是一个失败的纲领,那是不是一个英雄的悲剧?就是说,努力的方向是对的,很可惜由于种种的条件限制而很可惜地失败了呢?我认为不是这样,事实上,希腊科学的纲领不仅是一个失败的纲领,而且它本身就不是一个积极的、正面的纲领,不是一个值得争取的纲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追问吴国盛把自由抬得那么高是合理的吗?


田松之流经常恶毒攻击科学,却往往讴歌自由。我觉得应该深刻认识科学与自由的内在关系,如果真要批判科学的话,那么科学的祖宗其实更是要批评的我们读吴国盛的文章常常会感到哪儿不对劲,因为他言必称希腊,也言必称海德格尔,利用了海德格尔许多思想资源。但是,海德格尔对于希腊科学的发展是持批评态度的。吴国盛好像没有解释过这种冲突。


在我看来,吴国盛最得意的一个研究是所谓自然的发明,他说所谓完整的“自然的发明”应该包括先后出现的两个阶段、两个方面:第一,希腊人发明了以追究本性本质根据的方式对存在者的存在进行把握的理性思维,标志着理性科学的诞生;第二,希腊人开辟了一个特定的存在者领域即自然界(自然物的世界)。吴国盛自己也讲这是所谓的两次跌落,他也不断地在讲蜕变,海德格尔认为其实是一种沉沦,吴国盛把这个堕落跌落沉沦的事情当做理想的自由在讴歌,在追求,这是不是自相矛盾,需要进一步的解释


所以其实我们回顾追问,希腊人对内在性的狂热追求真的是合理的吗?真的是有意义的吗?实际上今天的技术世界恰恰是希腊古人那个时候对内在性,对所谓的必然性,对根据本质原因的追求导致的结果那现在回过头来讲,那个所谓的自由真的是值得追求的吗?那个自由是不是正好走向了让我们饱受束缚的反面?按照田松的态度,正好让我们沉沦,正好让我们今天遭受到了所有的技术事件带来的苦难。


   所以说,我们常常可能忘了吴国盛整个思考里他基本的预设是什么,他想在做什么,刚刚范春萍老师在表扬他要用科学来追求自由,但是真的应该追求这种自由吗?可追求自由这点恰恰是万恶之源,这个追求恰恰束缚我们就像很多人认为发展科学会让我们幸福一点,现在田松之流认为科学不能导致这个结果,但是我认为这种自由是比科学来得更本源的东西。所以,其实我们应该超越这个自由,回到那个我目前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的原初境界。我们大家对自由这个词基本上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可是,吴国盛所谓自由就是所谓的内在性,一定是跟外在性相对的,一定是有一个二元对立,是分裂对立的产物。老子曾经沉痛地指出:“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混乱,有忠臣。”古希腊人狂热追求内在性、确定性,如此高抬所谓的自由,其实是大道已废的沉沦境界,不值得追求。而所有的二元对立之下,执着一边,必然处处挂碍,难得自在。希腊科学的所谓发展,其实是希腊人发现那个确定性很多地方找不到,捉襟见肘,四处挖东墙补西墙,最后宣布整个纲领失效的过程。


   说到这里,也许儒家会偷笑说:中国古人的智慧更加高明,是在超越这种对立之上,我们技术也玩不错,但是我们不追求自由,也不追求理性,没有本质,没有根据,没有这样一个很严重的二元对立。因此,从大尺度上看,没有希腊的科学及其衍生物,我们会活得更好,可能没有田松之流深恶痛绝的,今天给带来我们危害的科学、转基因和核电站。我对此仍然表示怀疑,我不认为中国古代的道路就是理想的天堂。如果是的话,我们今天也不会加入西方的世界中,走西方的道路。中国古人也有执着,同样有其二元对立,儒家的纲领也是失败的纲领,错误的纲领,仍然没有实现儒家想要追求的目标。我个人认为,真正有意义、有希望的纲领是大乘佛教的纲领,当然,对这个纲领的辩护不可能在这个简单评论中发挥。这也是这个狂妄评论该结束的时候了。


   感谢吴国盛的大作和研讨会给了我这样一个思考和发言的机会,谢谢。


本文系作者在《什么是科学》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2016年8月16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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