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忆母亲 

今天是母亲节，思念母亲之情油然而生，写篇短文记念已去世四年多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甘肃陇东宁县黄土塬上普通的农民，1955年，母亲15岁时与20岁的父亲结婚了，那时候结婚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当事人不认识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婚后，父亲对母亲很好，奶奶也对母亲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母亲共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我是母亲的第二个孩子， 1962年10月出生，有一个姐姐、还有妹妹和弟弟。

我记得十岁那年（1972年），刚要收麦时天下冰雹，小麦几乎颗粒无收，第二年天大旱，粮食歉收。到了1973年底及1974年春天，宁县大部分人断粮了，幸亏政府及时救济，每人每天供应八两粮来救命，才没有饿死人。八两粮是以红薯干为主加其它杂粮，这点口粮明显不够，为了充饥，人们将玉米芯磨碎，将榆树皮扯下充作口粮。惊蛰过后，苜蓿长出来了，成了主要的口粮，两三月下来，吃得身上发绿色。那时，我正在上小学五年级，每天放学喝点稀汤糊糊，吃些苜蓿疙瘩去上学，母亲心里难受，有一天早饭后，母亲安慰我：等新麦下来，妈妈给你烙馍吃；当时我心里暖洋洋的，觉得世界很美好。

尽管遭了年馑，但母亲对七十多岁的奶奶特别照顾，在这最困难时期，别人都吃红薯干、苜蓿和树皮的时候，奶奶每天可以吃到一个馒头。家里有好吃的先是给老人，后是给孩子，当然男孩优先（农村人都这样），最后才是她自己。全家的饭每天由母亲做好，等一家人吃完，她将盘子端到灶头，自己吃一点剩的食物，从没有到炕上吃过饭（老年后，在我们的坚持下才有所改变）。

上高小那几年，我基本每日提前到学校，至少要按时到。因为那时农业学大寨，生产队放工晚，刚收工学生就已放学，午饭做晚了，我等不及，就喊，“迟了！迟了”！还有，在冬天，我每天五点多起床，赶六点到学校上早自习；五点多天还黑，有时母亲叫我起床迟了，我也闹腾，“迟了！迟了”的喊！母亲每次都很有耐心，劝我说：不迟，赶紧去！我还闹腾时，父亲拿条棍出来，我就跑了，一路跑步到校；后来我工作了，母亲还说起我小时候这闹腾人的事。

我上高中后，高考制度恢复了，三年学习非常紧张，同学们都拼命学习。那时生活艰难，每周背上母亲烙的烙馍，到学校泡开水吃喝，因农业学大寨忙，母亲每周六晚上烙好我一周要带的三个锅盔，第二天上午我参加完生产队的劳动，午饭后，母亲送我出窑洞上坡，望着我走远才回去（那时很忙还送我），我背三个锅盔步行二十五里路去宁县城上高中。

八十年代初包产到户了，人们干劲十足，母亲更是勤快，除过给全家人做饭，各种农活都干。放暑假了，母亲和父亲带着我们将捡畔的草皮刮的精打溜光，秋天在刮了捡畔的山地里种小麦，来年大丰收。那时塬地、山坡地及疙崂地全都种上了小麦，第二年小麦大丰收，打下的粮食吃不完，再也不为吃饭发愁了。

九十年代，我在庆阳（庆城）长庆油田研究院工作，母亲到庆阳多次，主要是给我带孩子；当时，我工作正在转型期，遇到的烦恼也多，有一次下班回到家，母亲看见我表情黯然，劝我说“生活就是矛盾、生产就是斗争”，我一下豁然开朗，之前听过许多人的说教，那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大字不识的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一下开通了！

从小母亲就教导我，在东畔庄尊老爱幼，团结邻里，经常劝说我们，见了村上乡亲，特别是老人，一定要热情打招呼。等我工作了，每年冬天回老家过年，母亲也是叮咛，让我和弟弟到村庄每户去拜年，特别是有老人的家去拜年。我记得七八十年代，每逢过年家里杀了猪，那天晚上都请邻居们来吃肉，第二天还将猪灌肠送给邻居，特别是有老人的邻居。

九十年代，弟弟在老家种各种经济作物，主要有西瓜、包菜、烤烟等，还泡过豆芽卖，天天开着蹦蹦机（机动三轮车）到早盛、良平、湘乐、盘客赶集，回来晚了让母亲很担心，每天下午快日落时，母亲在坡头打碾场里翘望，直等到弟弟回来，才一起回到窑洞中。

后来，我们单位搬下西安，弟弟在庆城卖饭，那几年母亲在庆城待的时间多，帮弟弟卖饭，非常操心弟弟生意。

记得在两千年以后，母亲快七十岁时，我每年中途或春节回老家，走的时候母亲都送出村口。有一年过完春节回单位，天下着雪，母亲依然送我到村口，我走出很长一段路了，返回头，看见母亲还站在土坎上瞭望我，北风吹着她的白发飘，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2012年，父亲去世后两年的一个秋天，母亲赶集回家时摔倒，发生脑溢血，在医院治好后，跟随弟弟去了庆城。

2014年11月，我儿子刚参加工作，母亲一定要去看望她的孙子，于是弟弟开车拉着我和母亲去环县采油七厂看望。那天刚下过雨，去井场的路上小车陷在泥里，叫了井站两个员工挖泥垫砖才将小车弄出来，回来都快半夜了；见孙子工作的地方偏僻、寂寞孤独，母亲一直担心他能不能习惯。

2015年4月1日，母亲过完生日，第二天晚上头晕，天亮送到庆阳县人民医院治疗，我得知后请假去医院陪护，那次得病，没有恢复起来，十天后出院，半身不遂卧床了。

母亲卧床这三年多时间，主要在庆阳（庆城）我弟弟跟前，夏天天热时回农村几个月，由姐姐陪护。在庆阳期间，弟弟饭馆在一楼，母亲在二楼，天天由弟弟或弟媳妇送饭，每次弟弟给母亲端饭前，低下头笑脸问母亲，说“妈，想吃什么？给你来一碗馄饨，几个包子行不？”；每次弟弟对母亲说话都是笑脸，不笑不开口，母亲看到弟弟、看到我非常开心。

2018年9月8日，农历7月29日，母亲在老家去世了，终年79岁。去世前几月感到身体不好，就回了老家。母亲一生勤劳贤惠，深受全村人敬爱，葬礼很隆重。

母亲的一言一行对我们子女影响很大，她的言传身教使子女们一生受用，尽管她是不识字的普通农民。

母亲一生勤劳。自从嫁给父亲，不但要劳动，还要养育四个孩子，所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很晚了才睡觉，等家中成员都睡下后，她是最后一位入睡的人，特别是奶奶到我家后，上有老下有，都照顾的非常好。

母亲一生节俭。从我小时候就记得，母亲从不浪费东西，我们的衣服总是缝了又补，吃饭剩下的残渣她都吃的干干净净。记得我上初中的有一次周末，母亲病了，我说我来和面做饭，结果刚和面，里面的碱就放的多了，我很生气，要将面倒掉，母亲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认为这是造罪，我赶紧加了些面，那次面做的很倔（碱多了），我们全家也将面吃完了。

母亲贤惠。在村上尊老爱幼，团结邻里，经常教导我们，见了村上乡亲，特别是老人，一定要热情打招呼。我记得七八十年代，每逢过年家里杀了猪，那天晚上都请邻居们来吃肉，第二天还将猪灌肠送给邻居，特别是有老人的邻居。因为母亲贤惠，在村上威望很高。

母亲一生较幸福。在全村人眼中，母亲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家虽然以前穷，后来经济条件好了，子女孝顺，特别是弟弟很孝顺，母亲心情也很好。尽管最后三年多时间，母亲半身不遂卧床，但弟弟和弟媳妇伺候的很好，姐姐和姐夫也伺候母亲；我每次去看望母亲，她很高兴，看到我和弟弟谈得来，母亲更是高兴。母亲在老家去世了，儿孙都有，重孙女也有了。算不上家庭兴旺，但还算过得去，心中没有什么遗憾的走了。

2023年5月14日  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