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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贝聿铭演讲:我一直知道我从哪里来

已有 1404 次阅读 2019-5-19 09:31 |个人分类:名人堂|系统分类:人物纪事|文章来源:转载

贝聿铭演讲:我一直知道我从哪里来

演讲与人生 2019-05-19

1998年10月30日,应时任日本东京大学教授、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之邀,贝聿铭来到日本与年轻的学生们交流了自己的求学生涯与从业经历。之后演讲内容收录于东京大学工学部建筑学科安藤忠雄研究室编辑出版的《建筑师的20岁》一书中。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贝聿铭当年的讲演,在今天看来依然对现在年轻人充满启发。


“我来自中国,我不希望那些在美国和欧洲到处可见的建筑也出现在中国”

在回答关于建筑和建筑教育这个特定问题之前。我想先谈谈我在现代建筑史中所处的位置关于现代建筑真正的起始时间这个问题。现在还存在着争议。如果由我来判断,我认为它开始于立体主义。

我之所以认为立体主义是现代建筑的开端。是因为正如大家所知,立体主义是一场非常广泛的运动它渗透到各种艺术形式中,如绘画、雕塑、文学和建筑。立体主义是现代艺术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场运动。

所以我个人倾向于认为,现代建筑并非始于赖特,也不是始于密斯,而是始于立体主义。我认为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但是我想先阐明我自己的立场。

你们肯定都知道毕加索。知道布拉克或者格里斯。正是他们为建筑开启了大门。我想你们也知道巴黎艺术学院的建筑教育。我认为它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尽管直到立体主义出现之前,它的影响仍然是非常强大的。

在那个时代,许多地方都开始发生变化。尤其是在欧洲。我们可以简单地以一些人来说明。在俄国出现了构成主义,在荷兰的乌德勒支有里特维尔德,在德国有格罗皮乌斯和密斯,在法国有柯布西埃。这些人正是受到了立体主义的启发。我们现在会说,那是一个变化的时代。

这就是我对现代建筑史的理解。现在我将告诉你们我所处的位置。我属于跟随柯布西埃、格罗皮乌斯和密斯的一代人。我们向他们学习,我们所做的事情和今天你们的所作所为经常是不一样的。

记得在哈佛学习的时候,那时我还是格罗皮乌斯的学生,格罗皮乌斯告诉我们国际式就是我们应该追随的风格。他预言了一种全球化的建筑样式。有一天他对我说:“其他国家将会追随那些出现在欧洲和美国的建筑设计,如日本。”

我无法同意他的意见。我不能同意这样的观点。我当时是一个学生,我来自中国,我不希望那些在美国和欧洲到处可见的建筑也出现在中国。但是我错了,你们看看在上海、东京和大阪所发生的一切,就可以知道,格罗皮乌斯是对的。(笑)但是我并没有放弃,我仍旧认为世界要比现在全球化的局面要有意思得多。

首先,要建造一座建筑就必须有场地。而这个场地必须在一个地方,而一个地方必定有自己的历史,而这个历史对于建筑和建筑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对于历史的定义和那些后现代主义者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定义截然不同。

我想你们都知道我所指的是发生在(20 世纪)80年代的那场运动,你们对此一定也很熟悉我认为他们更多的是从视觉上来阐释历史,而没有深深地根植于历史之中,而后者才是我感兴趣的内容。


“必须去分析,必须去证明”

当我离开中国的时候,我对建筑还一无所知。我觉得建筑和房子有关。我是在到了美国之后才发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门类。你可以成为一个建筑师,也可以成为一个工程师,还可以成为一个建造者。我选择做一名工程师,建筑工程师,而并非建筑设计师。

我对巴黎艺术学院的那套教授建筑的方式感到失望。当听说格罗皮乌斯来到哈佛,我想这可能是和巴黎艺术学院式教育不同的一种学习途径。后来在哈佛的学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我必须说我从格罗皮乌斯那里学到的东西要远远多于在麻省。

不过格罗皮乌斯并不是一位伟大的建筑师。(笑)但是他的确是一位伟大的老师。

包豪斯的教育方式是非常宽泛的,而这种广泛性也使其能够成为一种很有效的教育方式尤其是在早期学校里有教授绘画的老师,包括保尔克利、施莱默和莫霍里·纳吉,还包括了家具设计师。他们具有高超的传统手工艺,如布劳耶尔。布劳耶尔早期所设计的那些家具和他所设计的任何东西样都很成功。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拥有多种学科门类的学校。它们汇聚在一起,所有这些对于建筑本身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我认为应该这样看待包豪斯,它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我可以用柯布西埃式的教育来说明,它虽然被看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但是它是多种学科的汇总,聚集了各种类型的专家,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格罗皮乌斯教会了我如何去分析,如何在开始工作前去分析问题。我认为这种方法勿庸置疑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在接受包豪斯教育的早期,我并没有接受这样的教育。而是被教导去临摹一种设计模式。但是格罗皮乌斯却没有设计模式,也许水平屋顶算是一种模式,但是却不存在一种设计模式。你必须去分析,你必须去证明你为什么这样设计。我认为这虽然非常简单,但对我却非常重要。

赖特和柯布西埃都是伟大的建筑师。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建筑史上非常突出的建筑师。但他们却不是教育者。我有理由这样说,因为他们两个我都认识。


“慎量地选择工作”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的建筑设计工作量非常有限但是对住宅的需求量却很大,我为一位名叫泽肯多夫的房地产商工作,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对他有所了解。我和他合作了12年,从1948到1960年。我和这位房地产开发商的合作非常紧密。美国建筑师协会(AA)往往会瞧不起与房地产开发商的合作。事实上他们并不主张建筑师这样做,但是我却这样做了。

我想指出的是,在若干年大学的训练中,我从格罗皮乌斯和其他一些人那里受益良多。除此之外和房地产开发商的合作也是另外一个使我获益匪浅的途径。我最大的缺憾是没有机会去做设计,1960年我已经43岁了,而我在当时却没有机会去做设计。

为什么我今天仍在做一些本该二十年前完成的事情,我想这也是原因之一。我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让那些追随我、安藤教授、理查德·迈耶以及弗兰克·盖里的学生知道。他们开始设计的时间要比我早得多。他们比我幸运得多,能比我早得多地发现自我。

在剩下不多的人生中,我慎量地选择工作。从1960年到1989年,这该是多少年了,将近30年,我有了实践的机会,我建造了不少房子。不错,的确有相当多的建筑。但是据我自己的理解,它们算不上是真正让我感到骄傲的建筑。因为我当时所接触的都是一些规模很大的工程实践。

当有200或300 人在为你工作的时候,你就不可能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设计上,因为你必须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如何支付这两三百人的工资上。(笑)

我想这也是实际工程中你们应该了解的一个问题。你希望获得成功。你希望去完成一些大型工程。但是要完成大工程,你就必须有大事务所。如果拥有了大型事务所,你就会成为它的奴隶。而在1989年之前我就是大型事务所的奴隶。(笑)

我在世界各地都有许多工程项目,这是一些小型项目并不很大,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项目。在1989年我从自己的事务所中退休了。由于我的工作开始得较晚,我本该可以更早地做出这样的决定,而现在我正在这样做。

我只有两个助手,我没有大办公室,我不能拥有它。(笑)只能有两个助手。但是这却使我能够自由地进行选择。在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请人帮忙,但是我必须支付一个非常非常高的价格。我宁愿这样。

因此从1989年,或者比这更早的五年前开始我决定自己选择业主,我的业主,这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比工程本身还重要。我认为自行选择业主,这很重要。

当然卢浮宫的项目并不属于这一类。我并没有选择的业主,而是我的业主选择了我。而华盛顿的国家美术馆设计是在1968年完成的,那是30年前的事了我也没有自己选择业主,他们选择了我。

我对这些作品是比较满意的,它们开启了我生命中的幸运之门。但是事情并非总是如此。不过最近这些年中,不走运的日子变少了。我现在总是非常仔细地挑选自己的工程。


“旅行是比教室中的学习更能开阔自身的方式”

我并没有一种特定风格,我认为我没有。你们说我有,当然,我承认风格是有价值的。我有自己对风格的评价。我认为一种风格最终是会发展的,但是我认为坚持一种风格是非常危险的,它会变成一种签名,你会变得过于松懈。

对于一个建筑师来说,重要的是地点。正向我前面所说的,场所是地理环境的一种重要记号,它有自己的观点和方向。每个人都应该对此有所了解。每位建筑师都需要考虑这一点。他们应该了解这个场地了解它的历史,它的根。而这种根是很难发掘的。但是一名建筑师如果想要有所创造,就必须对此有所发现。因为如果你对此无所作为,你的建筑就会枯萎,你不会感到兴奋,你也不会有太大成就。

因此,历史的重要性对我来说,就是那些特定地方的根。现在拿我在卢浮宫的项目作为例子,如果我没有对卢浮宫和法国的历史做过研究,我就不会获得成功。我可能早就失败了,我可能会被踢出法国。我几乎就要被踢出去了(笑)。但是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因为我研究过卢浮宫的历史,也研究过法国的历史,因此我就能够证明自己的设计,而不仅仅是说明自己的设计。它是和法国,巴黎,卢浮宫和谐一致的。

我在我自己的建筑实践中认识到了历史的重要性。在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历史的重要性,因为我所做的那些工程如在纽约的低价住宅。它的历史就在那里。虽然并不是很长,接着,在像卢浮宫这样的项目中,我逐渐认识到,如果我不了解历史我就不可能成功。

现在我自己挑选工作,因为我希望做一些有着有趣历史背景的工程项目。因为这会让我的建筑更为有意思。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我向大家推荐一样东西,这就是旅行。我在旅行中获得的知识要远比在学校中的所得要多。但是要从旅行中获益,就必须先学好历史。例如,如果你不了解文艺复兴的历史,或者是当你去雅典的时候,却不知道希腊的帕特农神庙,你就不能看到那些你本该看到的东西。

但是如果你研究过文艺复兴的历史,当你去佛罗伦萨的时候,你的眼睛就能告诉你很多东西。因此我们每天都能够看到历史的重要性,当每次我们在看那些建筑的时候,我想我们有时候没有必要去设计建筑。但是一定要去学习,你们必须了解历史。

比起那些建筑杂志,我看得更多的是历史书籍。我也看建筑杂志,但是我确实更多地阋读历史书籍。我发现这是很值得的。而旅行是比教室中的学习更能开阔自身的方式。

是的,要自己学习。


(文中内容出自《建筑师的20岁》 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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