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几年前，由于我在《科学时报》发表过题为“科学与幽默”的短文，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科学历程”栏目邀请我就这个话题做一次访谈节目，我又邀请了清华大学刘兵教授与我一道做客。以下是访谈实录。

 

记者：您好观众朋友

欢迎走进我们的科学历程

今天我们要谈的话题是

科学与幽默

我们特别请到了两位嘉宾

一位是刘兵老师

一位是武夷山老师

两位老师好

 

其实说实话

我挺同情两位

两位都是干了

二十多年的科技工作

养成了一种严谨的思索方式了

结果现在非要把两位拉来

谈科学与幽默

觉得有自信吗

 

刘兵、武夷山：试试 没问题

 

记者：同情是不是一种幽默

我记得西餐之前

都要有一个开胃酒

咱们先给大家讲两个乐子

武老师先来

武：说是有三个人

一个是医生 一个是工程师

一个是计算机专家

他们三个就争论

哪种职业是历史上最古老的

首先这个医生就说了

当然是我们医生了

《圣经》的《创世纪》里面说

是上帝造人

他首先造了一个亚当 男人

然后在亚当熟睡的时候

从他身上取下一根肋骨

造了一个夏娃

你想想从身上取肋骨

是多么高超的外科手术

可见得医生是最古老的职业

上帝是最古老的大夫

对 工程师就说

且慢且慢

《圣经》里面说在上帝造人之前

首先说世界原来是一片混沌

是混乱的

是上帝从混乱当中创造出了秩序

从混乱当中创造出秩序

是多么了不起的工程

所以说工程师才是最古老的职业

最后计算机专家笑咪咪地说

不错，是上帝从混乱当中创造出了秩序

你们也不想想，是谁创造了混乱呢

计算机专家很有自信

近几年的混乱

基本全是计算机专家创造的

是开玩笑 自嘲

记者：这个挺有意思的

刘老师看您的

刘：讲这么一个故事

说是有一位统计学家

这个统计学家经常到处去做演讲

当然做演讲就要经常坐飞机

坐飞机 大家知道

经常我们看报道里面

会有很多关于空难的

比如恐怖分子带着炸弹跑到飞机上

然后就会有危险

那么这个统计学家觉得很害怕

坐飞机又有这样的危险

这个是很可怕的事

但是他又要各处去演讲 去旅行

又不得不做 怎么办

后来他按照自己的专业

他就算了一下

算了一下

坐飞机赶上一个带炸弹的乘客

遇到这种危险的概率有多少

于是

他就算了一下

发现这个概率非常小

可以大胆尽管放心地去坐

这还不够

他又进一步去算

他说有两枚炸弹

同时出现在一架飞机上的

概率有多小

他一算更小了

你想两个人带着炸弹上飞机，概率肯定小

于是他再往后旅行的时候

为了增加旅行的保险系数

他自己就带着一枚炸弹上去

记者：看出来了

两位讲笑话的路子

都属于那种抖包袱型的

开头平淡 包袱甩一下

两位是不是在生活中经常讲笑话

调剂一下生活

欣赏幽默的东西

 

今天我们不是一个讲笑话的栏目

我们讲一下科学与幽默

我下面这两个问题就是那种

听起来大家都明白

但是细问起来

知道的人并不多

到底什么叫科学

武：用打比方的方式来看

比较容易理解

当然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比方

也就是从不同的角度来认识科学

比如说可以把科学看成是破案

“挑战者号”航天飞机为什么爆炸

SARS病毒到底是哪儿来的

追问这些东西

就像跟破案似的

要从种种的蛛丝马迹慢慢分析

最后找到事情的源头

就跟福尔摩斯探案差不多

另外一种比方的话

科学就像做拼版游戏 拼图

对某一个问题提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对不对

不仅是要靠实验这些东西

还要看跟现有的知识体系的

其他模块是不是能吻合

因为现有已经有很多的知识点

就像其他的拼图在那儿

这个东西跟其他的拼不起来

还不行

因为知识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这个是一个科学哲学家叫

波兰尼提出的一个比方

像做拼图游戏

当然我们还可以提其他的比喻

有一点是共同的

它们都需要严谨

刘：刚才他举的那个例子 叫破案

还用这个比喻来说

正是因为科学非常严谨

它还不断地纠正自己的错误

还经常平反一些冤假错案

过去还有做错的

这就联系到

为什么能够有这种能力

这个跟科学的方法 研究的方法

要靠实验

要靠实验地、经验地获得事实

来支持它 验证它

同时还要有一些推理的方法

计算的方法 论证的方法

比如有一些方法

表面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真正放到科学里头

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借着这个机会

我再给你讲一个笑话

就是说科学方法

曾经有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做科学研究

拿了两个大罐子

一个罐子里装面了跳蚤

会跳 会咬人的

另一个罐子是空的

于是他开始做实验

他说从这个罐子里

拿出一个跳蚤来搁在这儿

大喊一声跳

这个跳蚤害怕

就跳到罐子里

于是 再拿第二个

跳 又跳进去

这么一个一个地

把这个罐子里的跳蚤

都转移到这个空罐子

这是第一步

没完这个实验 接下来

他又把这个罐子里的跳蚤

一只一只拿出来

小心地把一条腿揪掉了

搁在另一个空罐子前面

还是大喊一声跳

你知道怎么样呢

他说

当然缺了一条腿的跳蚤没法跳了

第二只还是不行

把一只一只全试过了以后

这是实验研究

他得出一个结论

他说根据这个实验

我们发现

当跳蚤的后腿被揪断了以后

跳蚤就丧失了听觉

他也像是貌似做实验

但是推理的过程

论证的过程有问题

科学就不能允许这种有问题的

它有一套很严谨的

有一套理性的

非常可靠的论证推理方式

还有一些数学的计算

理论之间的

可能武老师说的

结构等等这样一些东西

 

记者：科学的本质性的东西

是大家普遍对科学的看法

它是严谨的 严肃的

或者是一本正经

坐在那里干的事情

而幽默可不是这样的

幽默能不能给大家一个定义

幽默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

武：我想稍微有一点学术化的定义

在根本不同的事物之间

发现有一种同构的关系

或者说是存在类似的关系

你发现了之后

就忍不住感到可笑

这是定义之一

刘：您刚才解释得也挺科学

属于严密的解释

那个是一种解释

我觉得你这种解释

是可以解说某一类幽默

就是说这两个系统之间

发现了某种相似性

某种可以对应的同构的关系

由于这种相似让人们觉得可笑

当然我觉得其实一般讲幽默

可能会比这个类型更多

可以由于各种的原因

引起人们一种非常会心的

而且非常由衷的一种欢快

而且一种可以发笑

可以很愉快的一种感觉

一种感受

我觉得是一种能力

武：刚才按照我那个定义

我举一个例子

其实有些东西

我说的是不同事物之间的类似

可能由一种形式造成的

比如同音

比如美国总统布什

现在小布什他爸爸

他有一个副总统奎尔

奎尔当时被人评价不高

是比较无能的

不像克林顿的副总统戈尔

挺能干的

所以有人就拿他们开玩笑

刚好布什的名字Bush

另外一个含义是灌木丛

Quayl的同音字是鹌鹑(quail)

就有一个问题

就是Where`s the bush

说错了

Where`s the quail?

He`is behind the bush

一层含义就是说：鹌鹑在哪儿呢

鹌鹑躲在灌木丛后面呢

另外一个含义就是说

副总统在哪儿呢

他躲在布什总统后面

记者：我们现在看到的各种各样的笑话

您刚才说的那种

的确是一种很重要的方式

这种类比

这种联想会产生很幽默的感觉

这个是幽默

但是我们今天

是把科学和幽默摆在一块儿来看

这就好比两个人

一个人是穿得一本正经的绅士

很严谨 作风很严谨

一个人是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

这两个人一看就两回事

而且我们一般对科学家的印象

是前一种

是不是大多数人对科学家的印象

都是这样的

很严谨 很务实

一天到晚埋在书堆

不断地研究知识

他没有任何的幽默感

或者是

他们生活没有什么太多的乐趣

这个好像在公众里

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科学家的形象

一种观念

武：但是实际这个更多的是一种误解

不是说科学家里面没有不苟言笑

一本正经的人

不仅是科学家

任何一种行当都一样

但是我们觉得

科学家这个群体尤其典型

这个我觉得跟

很多的宣传报道大有关系

可能宣传报道

的从业人员在他们的脑子里

觉得科学的东西很难懂

搞这种很难懂的东西的人

当然是一本正经 很神秘的

有点像哈里波特的魔法师

有最高道行的专家

肯定不是那种有幽默感的

而是很神秘的

有点类似的

把科学家也想象成那种走道就撞树

水里煮手表

反正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其实科学家既然是人

我觉得就应该具备一般人

常有的天性

幽默就是其中人类天性的一种

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点

往往人的后天养成

或者是他所从事的行业

所从事的工作

会影响到他的性格

但是科学家

在整个人群当中所占的比例

到目前为止还是比较低的

所以很多公众

没有接触科学家的机会

他就不容易了解

科学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别说一般的老百姓

过去的英国女王文化层次很高

她可能也不理解。

比如说有一个著名的作品

《爱丽丝漫游奇境》

大家都知道

作者刘易斯.卡洛尔

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记者：不知道

他是数学家

他像牛顿一样

也是一个终身未婚的人

但是很喜欢小孩

他的朋友的女儿就叫爱丽丝

是真名字

他就喜欢带着爱丽斯出去玩

给她讲故事

他写的这个爱丽丝漫游奇境

就是根据他讲的故事

以后做整理 润色写出来的

这本书实在写得太好了

非常幽默

你要看了的话

真是很多地方都要捧腹大笑的

不仅是个童话

不仅小孩喜欢看

成人也喜欢看

英国女王也读了这本书了

一看 了不起的作家

发令 从此以后

刘易斯.卡洛尔发表的任何东西

赶快给我送来

过了几天

刘易斯.卡洛尔新作品出来了

立刻呈现在女王面前

女王陛下一看

是关于行列式的一篇数学论文

刘：讲到这个

我给你补充一点

因为这个数学家

是在牛津的一位数学家

就是前不久我还曾到过

这个数学家所在的大学去参观

好像叫基督教耶稣大学学院

我记不清楚了

但是这个学院里

有很多纪念性的东西

他们有一个叫做hall饭厅

这个饭厅里有一个传统

就是挂着很多的名人肖像

或者什么的

那个地方我去参观，那个地方

有一个英国的porter看门人

很威严的老头

很严肃 白胡子 白头发的老头

穿着很整齐 警察似的

给参观的游客讲解

偶尔我听了几个字

就是刚才你说的这个故事

大概快到结尾的部分

我听了这个以后

我就插了一句

我说你是不是在说

爱丽丝漫游奇境

这个老头高兴了 有知音

就开始带着我

把这个饭厅里所有

跟爱丽丝漫游奇境有关的遗迹

都给我讲了一遍

比如这个窗户 彩色玻璃

哪个是

爱丽丝漫游奇境里的什么故事

哪个是兔子 哪个是什么

这里头一大片

然后说当时故事的情节

是从哪儿怎么走出来

路是怎么着

然后到壁炉

壁炉有两个雕像

把脖子变长了的形象等等

他们也很注意这个

甚至于那个餐厅里头

有很多很严肃的学者

前辈的雕像 有那么一种崇敬

但是他能够把像爱丽丝漫游奇境

这样一个很幽默的故事

一种东西

也放到这样一个很严肃的场合

这个本身也是一种幽默感

它本来是一个学术殿堂

记者：但是我不得不这么说

就是说那庙里还有十八罗汉

罗汉堂里还放一个济公在里头

这是偶然现象吧

武：我刚才说了

由于公众和科学家接触得少

还不了解

他容易受什么影响呢

刘兵说了媒体 特别是文艺作品

文艺作品形象给人的印象很深

有些文艺作品

有的是有意的 很多是无意的

很容易造成这种强烈的印象

像中国影响最强大的

徐迟的报告文学

《歌德巴赫猜想》

大家都知道陈景润

没有接触过数学家的人

很可能认为数学家都像陈景润这样

对不对  有像陈景润这样的

有人就外推到了一大片

不仅是数学家这样

科学家大部分也是这样的

所以现在我们为什么要强调科普

有多方面的作用

也包括大学、研究所有开放日

与科学家接触多的时候

慢慢这种印象会改变的

记者：我们今天聊得非常热闹

但是由于时间的关系

我们得把一些东西留到下期

两位看好不好

刘、武：好的

记者：感谢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

收看我们的科学历程

咱们下期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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