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散记

文/关燕清

乙未年末，南方初冬和风宜人的日子里，安排抽出时间，远离嘈杂的城市，丢下繁杂的科研，和阔别二十载的大学同班同窗相约到梅州市下辖的一个县——平远县相聚。

这日终于成行。天色将晚时分，高速公路上天色、山色、水色空漾，我们的车内却葳蕤谈笑，欢腾灵动。唐老鸭终于绕不过王老吉的担忧和诘问，将车开进一个加油站。温婉细腻的老鸭驾龄比我还要长数月，是当年华师东区四合院104房我的同寝室友，驾车与她是一种很少疏忽大意的嗜好。王老吉，性情中女子，老鸭的闺蜜，大学时代身体素质超越男生，是我们年青时的骄傲。

余下的200公里夜路轮到我来开。此时梅州那边的地主，和已经到达的深圳、广州两台车上的同学们已经在梅州市等候我们。紧随老鸭，按捺激动，我也以120-130公里的时速奔跑在高速公路上，仿佛一头小兽鲁莽地在黑暗中横冲直撞，生命难得那般的轻松。

下了高速之后，梅州市的地主开了车来引路，我们的车尾随着地主的车到达一家农家院落。走进房间，已经久候的同学迫不及待端起了酒杯，迎面扑拥过来。是的，曾经的懵懂青涩和含苞待放早已远去，但我们依旧期待欢聚，温习那一份同窗四载的情意。

时光太快，转眼二十载。于是，亲近温馨地围坐，却无心用餐及喝酒，只是面对着一张张熟悉的脸述说过往。仔细端详，有的只是容颜变老，略显沧桑，可性情依然原样，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一声声都是快乐、纯真和自由，至于词儿是什么，一句也说不上。那一夜，和我同住，同样难眠的三娣是我四年学堂同桌，一个恬然朴实、温暖亲切的客家女子。

第二天，全班计划一起去拜访五指石。这个风景区位于平远县城以北57公里的差干镇内，为粤东著名的丹霞地貌旅游胜地，汇聚了“丹霞地貌、森林生态、人文古迹”三大景观。

当冬日的晨曦尚未爬上窗，有同学早早起身。陆续用完早餐后，我们便开始一天的行走。一行步入景区，在山脚下，令我喜不自禁是那一片不曾期待的梅林。

只见小径两旁暗香浮动，那枝头朵朵寒梅依稀初绽，洁白若隐。料想未来某日梅友前来赏梅、咏梅、画梅、摄梅、赞梅的情景。“探梅公子款柴门，枝北枝南总未春。”这是范成大冬日田园杂兴中的一联，此时的我也无意间做了一回探梅女子。这会儿梅花虽未曾开，却能依稀看到将要来到的早春痕迹。听说这片种植于上世纪80年代初的梅林，每年冬至过后，数十万亩梅树枝头绽开簇簇香雪白花，傲寒盛放，与梅州的青山黛岭相辉映。

往上走，延伸出五指石主景点。远远望去，蔚蓝的天际只见五座石峰拔地而起，形如伸展的五指直刺云天，气势雄伟。山中景点很多，有石林寺、混元塔、一线天、殿子石、青云路、文殊台等，风景令人目不暇接。

在五指石主景点，德高好客的地主大姐示意我们一起去走“一线天”。到了“一线天”，只见两侧山崖耸峙，夹着小小的一截蓝天，那样高峭险峻。眯着眼看上去，崖壁似乎撑不住重负在颤着晃着，一条清幽得近乎蛮荒的向上的小径，越看越觉得天穹更低人更渺小。果不其然，通过“一线天”的路是越走越窄，但谁也不想歇止脚步，谁也不再顾及姿势是否优美，动作如何组合，攀爬能表述什么，只求向上和向前。

到差干镇用午餐的时候，我们在地主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家客家民居。客家人还是很好客的，所以满心期待在当地尝尝客家菜。这是一间代表性客家民居“围龙屋”，四周“柳花深巷午鸡声，桑叶尖新绿未成”的乡村美景也吸引了我们一班爱臭美的女同学的驻足合影。屋前面有半月形池塘，和围龙屋结合成一个整体。当农家还在准备午膳，我们便坐在围龙屋门前的小木凳上品当地的山茶，一边赏着客家农人的“打糍粑”功夫。

 客家人有吃糍粑的习惯，无论平时或年节，也用来欢迎客人。一般是用糯米粉加水煮成糊，然后用手搓成长条，再用刀切或用手摘成一大粒一大粒的糊团，再加白糖（红糖）及花生碎粒混蘸，糍粑即成。但在五华一带客家山区却另有一种糍粑的制作方法，叫“打糍粑”。是先把糯米蒸熟后放在石臼里，然后用一根大木棒反复用力往臼里夯，一直要把糯饭捣成糊状为止，如此做出来的糍粑柔软细腻，味道极佳。这日，有男同学也跃跃欲试，但农家的身姿实在偷学不得。

午饭是在围龙屋中用的，都是地道的客家饭菜。客家菜主要流行于广东的惠州、河源、梅州，在广东菜系中独树一帜。客家人平素饮食节俭，不事奢华，而待客则十分大方，讲究“六碗八盆十样”，菜肴实惠量足，盛器多用盆、钵、大碗，有古民遗风。而客家饮食的特色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素、野、粗、杂的传统吃法，令人爽心悦肚。

下午，大姐安排我们去上举镇游玩。吴三立教授便生长于斯。而上举客家相思谷被誉为粤闽赣边生态环境最好的地方，森林覆盖率高达95%，又是一处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冬日里与昔日同学漫步相思谷虽然意外，却感亲切。十里峡谷，百丈瀑布，溪流湖畔，客舍农间，红豆遍地，采撷相思。有同学好奇地捡拾了几颗准备带回，令我想起温庭筠的《酒泉子》，“罗带惹香，犹记别时红豆，泪痕新，金缕旧，断离肠。”这劳什子还是不捡比较好。

第二天，我们驱车前往平远石龙寨景区。这是南台山森林公园的组成部分，海拔333.8米。主要有百年历史的碉堡楼、观景亭等景点。依次登上山顶向西远眺，南台山、青云山、紫林山三山相连，构成形象逼真的“天下第一大佛”。

相传，古时候有一个名叫太平的和尚云游此地，见当地有一条黑蛇精吞食牲畜，糟蹋庄稼，兴风作浪，危害百姓。太平和尚决心为民除害。于是开杀戒，拼全力，与黑蛇精恶战了七七四十九天，终将黑蛇精杀死。在搏斗中，太平和尚的右手被黑蛇精咬断，落在平远北部的差干镇，化成雄伟的五指石。太平和尚最终也因心血耗尽，仰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佛祖释伽牟尼念其功德，并将其化为佛门弟子，命菩萨将佛门之曼陀罗花（即茶花）植于其周围，使其永远宁静安详，护佑一方。这就是“天下第一大佛”的来由了。

在石龙寨景区合影，听了故事，便下山。按地主的安排，下一站便是心无旁鹜，欢天喜地“摘脐橙”了。平远地处广东东北部，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昼夜温差大，与脐橙适生条件极为吻合，是栽培脐橙的最适宜区，素有“广东脐橙之乡”之美誉。

12月是脐橙季，天气大好，蓝蓝的天空，初冬的暖阳，为我们指引去摘脐橙的道路。到了农家，我们每人分得一把剪刀一个黄色的袋子，就沿着潮湿的山路，来到一片脐橙树林。我和慧珍、唐老鸭在一组。三个都慵懒，并没有走远，而是随意挑了一棵阳光充沛的脐橙树，就顺手摘了几个，迫不及待剥了皮，品尝了起来。

慧珍原是我们班的“黛玉”，就住我上铺，同床四载。这个文采颇佳，这个曾经哀怨，曾经“飘然不思群”的女子，如今自封“懒猫”，已经明白“有求皆苦，无欲则刚”的人间烟火。然而，其宁静的心态和犀利的目光仍然能透视纷繁景象。高兴的是“黛玉”并非真黛玉，慧珍生活美满，相夫教子。在“茶花诗廊”，我和慧珍合影留了一个念想。

 “摘脐橙”节目完成后，我们几台车的身子彻底沉重了，加上地主们相送的“客家酿酒”、“梅州金柚”，我们满载而归。返程中，一颗颗驿动的心感受温馨、平和、宁静的照耀，乾坤就此清朗而亮丽。因为明白悠悠岁月苦乐年华，都会有一种叫做“大学同学”的情意总是在那里，从此不再孤独和寂寞。

尾注：此篇写给我的大学同班同学。